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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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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望见一只胖胖的白雀从枝上栽下去,正巧栽进雪里,倒像是一团雪拍进另一团雪——这是个好笑话,他要记得同师父说。

然后,他恍然意识到,师父已经死了。

于是他也像那白雀一般栽进雪里,慢慢被雪掩埋。

钟妙就是在此时出现的。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大概是什么动物外出觅食,柳岐山懒得睁眼,他本也不想活了,只是倘若死在他人手中,难免要被作为功绩吹嘘,想来实在恶心。

如能死在猛兽口中,也算从来处来,到去处去。正好冬季觅食艰难,还能免一生灵饿死,好事一桩。

似乎是看他没动静,那动物又靠近了些,柳岐山等了许久没见那动物下口,听鼻息也很轻很浅。

怎么,还是个小崽子不成?小崽子怕是难了,他这一身铜筋铁骨,能崩了它的牙。

果然,咬了几口也没咬动,小崽子的鼻息都急促了些。它爬上来刨了刨,突然开口道:“诶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

原来是个小妖,许是太小了,反而察觉不出妖气。

“喂!说你呢!”小妖嚷嚷,“别睡了!把眼睛睁开看我!”

柳岐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笑。

他想笑,就真的笑了出来,胸腔震荡,把小妖震得脚下一滑。

那小妖越发恼怒了。

“你怎么回事?”她喊,细声细气的,是个小女孩,“喂!睁开眼!我饿了!”

柳岐山懒洋洋道:“嗯,你饿了,不如把我吃了?”

小妖愤愤跺了跺脚:“放尊重点!你都不看着我说话!讲讲礼貌!”

柳岐山被她逗得不行,当真好脾气地睁开眼,正对上一双赤金兽瞳。

原来是只虎斑猫,眼睛圆圆的,脑袋也圆圆的,不知怎么落到凡间界来。

他也不知打哪来的善心,许是快死了,倒操起心来:“小妖别在外头乱走,你父母呢?世道乱得很,当心被人抓了。”

小猫见他睁眼,看上去好歹满意了些,哼道:“我才不是妖物!我也没有父母,我是来找你的。”

这就是胡话了,柳岐山闭了眼嗯嗯啊啊哄着她,就当给自己临终关怀,但显然猫妖对此很是不满。

“惊鸿姐姐明明说,只要我找到你,就能吃上好东西,”她大声道,“可你连饭也不给我吃,还叫我饿肚子!”

她换了个声调:“柳岐山!你怎么不听师父的话!”

那语气与柳惊鸿生时一模一样。

柳岐山豁然睁眼,定定看着她,最终什么也没问。

从此山下少了一位柳剑尊,山上多了个带孩子的新手父亲。

钟妙一看师父眼神散了,就知道他老人家又在像以前的事。

她听人说过,人上了岁数之后,若总是回想从前,多半是痴呆的前兆,钟妙光是想象那画面就忍不住一哆嗦,当下变回大老虎,一头撞进柳岐山怀里。

“都是做师父的人了,怎么还这样莽撞?”柳岐山哭笑不得。

钟妙装聋装得熟练。

柳岐山捏了捏老虎耳朵,握着她右爪聚灵于指描画起来。

钟妙瞬间梦回小时候闯祸被罚,刚想后跳跑路,被柳岐山挑起眼皮一看,又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哪里就至于为这种事罚你?”柳岐山笑话她,“你这讨厌阵法的脾气也该改改了,听你徒弟说,先前你被万葬老人用阵法困了许久?”

讲起丢脸的事,钟妙一概装聋。

柳岐山也不为难她,将那阵法细细画完就松开手。

钟妙快速后缩,原地蹦跳了几下,见自己没被定住,这才放下心来,虎脸写满逃过一劫。

她蹦完,好奇心又起来,凑上前问道:“师父给我画的什么阵法?是鸿运当头次次开箱出法宝?还是锻造武器有特殊加成?”

柳岐山摇摇头,拿过她的本命剑向手中一放,剑身瞬时消失在她掌中。

“看你总是粗心,画个储物法阵,免得连剑也丢了。”

除夕一过,钟妙就带着徒弟启程参加摘星大会。

那天师父没同她聊太久,只说顾昭的体质问题已被解决,叫她不要忧心。又叮嘱了几句家常话,无非是玩得开心,不用担心家里,在外记得好好吃饭——好好吃饭这条讲了几遍,钟妙很不明白。

照例是那辆傀儡兽座驾,钟妙上了车就将徒弟往里塞,怕他着了风,又加了层毯子。这孩子最近不知怎么每日脸色都差的很,问了师父,还是老一套话,叫她不要忧心。

此时小徒弟苍白着脸裹在毯子里,看着可怜可爱,倒像只落水幼犬。

钟妙心下不忍,她不懂什么照顾人的法子,只能按照野兽的本能将徒弟圈在怀里,这才发现他抖得厉害。

“我没事的,师父,”顾昭一向乖巧,“只是想到马上要与人争斗,实在有些紧张。”

他垂眼望向师父环抱他的右手,先天灵体对气机流转极为敏感,顾昭能感应到那里有什么正牵动禁制,想来柳岐山到底不信他,为钟妙加了一重后手。

顾昭舔了舔牙,脸上难掩兴奋,仰头笑道:“你会一直看着我的吧?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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