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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泠接饭,不留神蹭着她冰凉的手背,眉头轻攒, “午晌我回来时, 去买些炭, 你寻个铜盆, 搁在你屋里点。”

正屋里也挂了棉帘子,是箫娘给人做伙计拼的碎料,填了棉絮,东一块西一块的颜色,有些滑稽。透过缝,外头天色朣朦,雨雪霏霏,饭桌上还点着灯。

箫娘将手覆盖在火苗子上烤一烤,搓一搓,坐到对面椅上,“不要,买不起好炭,还不如不熏,熏得人嗓子呛得慌。我告诉你,陶家熏的银炭,又暖和又没烟,舒服得很哩!”

席泠握着箸儿,把唯一个鸡腿夹到她碗里,扒了两口饭,就赶着去私塾。箫娘也忙搁下碗,拿了伞点个纸糊的灯笼送他出院门,往他手心里握握,几个修长手指活似冰锥子。

她连嗔带嘱咐,“我晓得,你嫌把手笼在袖管子里不体面。这个时候么还顾得了好看不好看呀?把手收进去,到学里字也写不得了,记没记住?”

席泠还真格像她儿子似的,把刀劈的下颌点一点,“晓得了,进去吧,外头冷。”

长长地“吱呀”一声,席泠提灯回首,院门轻阖,院墙压月,凛风狂舞他湖绿的袖袍,似刮骨钢刀。

但他心里却有什么,细细暖暖,比古老的秦淮河还绵长,蜿蜒送日去,迎来黄昏归。

傍晚,下弦月细细在松梢,席泠初启的仕途就这么无端端遭了劫难。

何盏左思右想,总是替席泠气不过,寻到他父亲书房来,说了席泠免职的前因后果,撑在书案上浓眉紧蹙,“爹,您给想想法子,给赵大人那里说句话,席泠的才干您是晓得的,无端端就将他罢了,岂不是朝廷的损失?”

谁知何齐探起头来,轻呵一声,“胡闹!从前你举荐他任教谕,我应了你,如今你叫我再去替他说话,是痴人说梦。他得罪的是定安侯府,定安侯是谁,你清楚,他两个儿子如今还在天子脚下身居要职。他们家说话要罢的人,我去复用,我哪里来的脸面?”

“可席泠于公并无什么差错,在儒学这近一年的光景,您去打听打听,哪个生员不说他的好处?分明是定安侯家的小公子无礼在先,公泄私愤,凭什么要任他妄为?”

“凭什么?”何齐吭吭笑两声,把公文阖拢,“就凭他是定安侯的子弟,凭他名门贵族,钟鼎之家。席泠算什么?席泠这种人在人家眼中,不过是只蚂蚁。别说他,就是咱们在人家眼里,也不过是只麻雀!我明白告诉你,就是我去说了,赵科也不敢应。山高高不过太阳,我算什么?你算什么?他赵科又算什么?”

何盏咬硬腮角,却无话可驳。何齐观其面目,靠到椅背上叉着十指嗟叹,“你不要管这件事,席泠有席泠的时运,咱们有咱们的。秋税的粮食,你们县里几时运到应天府户科?”

“今日已交了账簿,与赵大人商议了,下月就将粮食运到户科。”

“这就是了,这才是咱们的要紧事,只要粮食到了户科,仇通判就该伸手了,你留下的底账,可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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