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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被冷水一激,他像驴马打响鼻似的晃了晃头,又在脸上随意搓了几把,定下神来,重新回了屋子。
目光掠过床头的矮脚柜,那里的第一个抽屉里放着从沈重山处拿来的蛊药和药引。
两样鲜红的东西隔着木板都刺痛了他的眼,他猛地移开目光,一把从床尾薅起昨夜随意丢下的衣裳,胡乱套到身上就出了门。
凌萧从翁吉奴处回来,刚好慢他一步,当他走到院外时,钟祈之刚刚拐进两座院墙之间的弄巷。
弄巷又深又窄,最适合藏匿身形,不过片刻功夫,他就没入一片化不开的黑暗,消失不见了。
也不知是上辈子当过穿山甲还是如何,钟祈之自小就极熟这些穿街过巷的功夫,简直是无师自通,任何复杂的地形都能被他在一日之内摸个门儿清。
沈府自是也不例外,何况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半月,客院周围方圆三里的地界都已经牢牢刻在了他的脑中。
不过三两下功夫,他就在一棵三人合抱的古树后面露了头。
要是按寻常路径,弯弯绕绕的,从客院过来少说也要两三刻种。可他偏不走寻常路,不过盏茶功夫就到了。
此处是后山的一片花林,以古树为界,后面遍植芳木。桃儿,杏儿,梨儿,李儿,可谓应有尽有。大概是因为地气的缘故,人间芳菲已尽,此处的花木却开得正艳。
他打从住进沈府就开始生病,过了好几日才得好转。有一日闲极无聊,曾在府中漫步,不经意间找到了这一片花林,不由被姹紫嫣红,落英缤纷之景留住了脚步,久久流连忘返。
今日心烦,本想信步一番,也没个目的,没想到走着走着,就又信步到了此处。
此时天色尚早,大半个天幕都还是浓重的墨蓝,只在天边擦了一丝白线,像一只惺忪半合的巨眼。
他两三下爬到古树的树腰,遒劲的枝干在此处分叉,形成一个托举的手掌般的凹地。
青润的苔藓顺着树干的缝隙密密匝匝地爬上来,又绕着圈缠在斜向上的枝干上,同翠绿的树叶编织成一张柔软的床。他找了个最厚实的地方,一仰身躺下去,登时舒服地哼了一声。
这么些年过去了,京城的高床软枕睡腻了,最想念的始终是小时候偷懒打瞌睡的秘密花园。
藏在这里阿娘找不见,阿婆找不见,就连家里养的那条鼻子灵透的小花狗也找不见。
只有不知名的小鸟透过枝叶的缝隙悄悄打量着他,被他用口袋里的几粒扁豆轻易打发了,这清凉的碧玉世界就成了他一个人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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