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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帝见他,便叫他过去,陪他对弈。

陆则行过礼,坐下陪宣帝下棋。角落里放着的瑞兽香炉,点着龙涎香,淡淡的烟,从香炉顶部的白鹤口中,徐徐吐出。

一局棋不过一个时辰,中间高长海进来了几回,说官员求见,宣帝也都只摆摆手,一句“有什么事去寻内阁”,便打发了。

陆则看在眼里,没有作声。他这舅舅本来就是不喜庶务的性情,当了皇帝也是如此,且近日连早朝也愈发敷衍了事,不过露个面。藩王的事,他也没有跟宣帝提起,因他知道,宣帝是什么性子,他是只要表面太平,就是太平了。唯有真的在眼前了,他才会觉得事关重大。

下到最后,宣帝赢了。

他倒是心情很愉悦,因为丧子,他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太医院也只知道开些太平方,吃了也没半点用处。大臣还要拿那些事来烦他,后宫皇后成日哭哭啼啼的,万嫔和皇后也不对付,更吵得他心烦,唯有自己这外甥,最是合他心意。

到了宣帝每日念经的时辰,陆则才得以抽身,起身出了宫殿,高思云看见他出来,忙送了把伞来,他便也不要人跟着,独自沿着宫道朝外走。

红墙黄瓦,雨水连成一串地往下滴。没走几步,就碰见了同样打着伞的户部尚书薛德峰,同时官场同僚,见了面自然要打个招呼。薛德峰见他,却是面露欣喜之色,迫不及待道,“世子可是刚从陛下处出来?”

陆则点头道是。

薛德峰一身官袍还是半湿的,黑色的皂靴也有深浅,应当也是湿了,不知在此处徘徊多久了。他踟蹰了一下,还是咬牙上前,道,“如今是越发的难见圣颜……”顿了顿,他也察觉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立即便停了,改口道,“世子可听说河南蝗灾一事?”

陆则点头,“略有耳闻。”

薛德峰见他知道,便接着道,“开封洛阳商丘等地,皆遭了秋蝗。内阁命户部拨银赈灾,但……”他停了一停,委婉地道,“但这两年,国库拨出银钱数额陡增,入库的银粮还不够填补亏空,且今年秋收的粮税还未收齐入库。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实在无能为力。”

陆则听了,了然地道,“薛大人是想让我向陛下进言?”

薛德峰有些汗颜,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我知道这是户部之事,本与世子、与刑部无关,但我已求见陛下数次,想请陛下下旨,效仿高祖,呼吁朝臣们解囊捐金,只是一直未能得见,如今实在是没法子了。”

陆则知道薛德峰这人,前头的户部尚书致仕了,他是新提拔上来的。他说这两年耗资巨大,也是事实,地动、山崩、时疫,都是户部出钱,后来刘兆的殡葬,还有前几日给瓦剌的那一笔,薛德峰一上手,便接了个烂摊子,也难怪他为难。换了个圆滑的,大抵就去内阁哭穷了,能少出点就少出点,但薛德峰这人老实巴交,居然把这老黄历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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