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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知道,我是一定会当警察的。我记得我和你,已经是高一学生了,在发廊街寻找你爸爸。这件看似正义——看似英雄所为的事,暂时弥合了我们之间的裂痕。街道深处一片黑暗,艳粉色的灯光照在我们脸上,仿佛一次又一次让人避之不及的强行触摸。你爸爸一定在其中一家店里(我们看见他在这附近下车),把小旅馆已经所剩无几的收入,换成他可以放任自己变得浮肿腐烂的天堂时间。最终除了在巷子深处和几个混混打了一架,并且在他们拔出刀之后落荒而逃,我们一无所获。我永远记得那一夜有多么屈辱。我们需要一点点胜利,一点点吹牛皮的权利,来为我们的愤怒正名,来让我们觉得未来是有希望的。对于当时尚且没有佩戴警徽、警枪的我们来说,想赢得这样的胜利,实在是异想天开。
幸好还有你爷爷在。我一贯叫他“王伯伯”,因为他没那么老相,而且如果把他当作爷爷辈来称呼,会让我太过轻易地联想到,在某些人眼里,我依然是你爸爸的“狗杂种”。你爷爷是退休的老警察,特意搬过来照顾儿子。但他的力量也是有限的。他制止了你爸爸继续“出丑”,但是没有制止他走上绝路。
当得知你也报考警校之后,我甚至还有些惊讶。也许是因为那些屈辱的经历,加上看到你爸爸的遗容,对我的震撼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我错误地把“成为缉毒警”当成了天下只有我一个人才拥有的梦想。对,我愿意用梦想来形容这个决定,没什么可害臊的。我试探性地问你,怎么倒头来还是报考了警校。
你说,是条出路。
听到这个答案我很失望。我以为,你的答案多少多少会暗示,你还记得十二岁时候说的:一年抓一百多个坏人,庆功宴上喝酒喝死,国葬十二发炮响。事实证明,我当时的失望,也是出于对我自身的过分关注,和对你的误解。很多时候,无路可走比梦想更能让人变得坚强。在你爸爸的葬礼上,我比你哭得都多,你一直扳着脸。你像一个过早死去的少年。也许在成为警察这件事上,你是走投无路。
进警校前,我们做出一个约定,不对校友透露我过去一直住在你家里,和你形同兄弟这件事。回想起来,其实根本没必要做这样的约定,因为校友们根本看不出来我们之间其实有渊源。你如此迅速地变成所有人眼中的焦点——一个成绩优异、开朗阳光的好大哥;而我,除了体能,一切成绩平平,不合群,非常缺乏集体精神,多次顶撞上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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