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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一惊,心说这个时候说起宝玉的亲事来,自己哪里还有说话的份儿?何况贾政那里也正疑心埋怨这自己。思量半日,才道:“老太太前番不是说过宝玉不宜太早成亲的?如今……”

贾母猜到两分她的心思,欲再细说两句,实在提不起那个劲儿来,遂叹口气道:“我不过这么个意思,你心里自打算着吧。”

王夫人见贾母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才略安了心。

及至她离去,贾母在榻上坐了良久,长叹一声,才扬声唤人进来伺候。

家族运势,固然有其冥冥中难言之势,更有眼前明明可见之人。看这贾府,贾母年事已高,便是如今提了口气上来,到底也管不得全部。往下邢夫人王夫人两个,一个孤拐性子,只一句无儿无女无冤家,万事都不比自己手里能抠住的银钱要紧;一个耳软心急,做事常凭一时意气,全无大局之念,寻常时只揣了手当菩萨博个良善之名,事来到便胡乱抓个法子只求应付为要哪见丁点应变之能。

凤姐虽有才,却不得其正,如今自家屋里还不消停,更何况近年来总不免七灾八难的,也难指望。李纨从来尚德不尚才的,什么东西骨碌到她脚跟了她或者伸手扶一把,要她往外来住持大局,难!一则她身份有碍,二则恐怕还不得上头的心思。如此一算,还真是得指着宝玉的媳妇了。只宝玉有个当着娘娘的亲姐姐,自己又是个有造化的,这亲事牵扯甚大,也非一时一刻得定。

贾母思量半日,醒过来时恰听外头风声飒飒,夹着雨打窗棂,一时忽觉如置船中,大有风雨飘摇之感。转日就觉得有些脑袋发沉,连请了御医来看诊熬药,也到底将养了好些日子才渐渐缓过来。

又说王夫人经了这几日,想着自己劳心劳力,竟是处处不讨好,一时难免心灰。加之这一段外头官员变动的厉害,王子腾夫人那里一时也没空到她这里走动。凤姐病着,薛姨妈正操心薛蟠的婚事,竟不得一个能说话的人。

再看眼前,只玉钏儿一个锯了嘴的葫芦,从前最是知冷知热的彩霞已经出配,彩云早已亡故,金钏儿虽依旧殷勤勤谨,到底换了身份了。如此算来,竟也越发孤清了。

这也还罢了,最要紧一个,宝玉因那日见了王夫人的雷霆手段,未免想起从前金钏儿时候的事儿来,心里对王夫人多了几分畏惧,常日里言行难免就带了出来。王夫人见他晨昏定省虽一日不差,神色间却远不如当日偶尔撒赖糊弄时候亲近了,也只好安慰自己大约是经了此番几件事情,知事长大了的缘故。话是这么说的,自己又哪里那么容易骗了。

如此几日,竟也身上懒懒的起来,请了几回太医,换了几回方子,只不怎么见效,只说要静养。

若是换了往日,这时候正该凤姐一肩挑的时候。只如今她身子虽好些,也未痊愈,更有一层旁人不知的心灰意冷,便也照样卧床。无奈,只好李纨同探春多分担些,再让尤氏过来帮忙看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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