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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了么?找谁?”

“奴婢记住了,找天禄阁的坛海公公。”

赢澈满意地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秦半两【注2】:“不许给别人知道,不然打烂你的屁股。”

小黄门接了铜钱,拔腿就往天禄阁的方向跑去。

赢澈神清气爽:“管他呢,玩儿去喽!”

出了椒房殿往西有飞阁直达咸阳宫,一路小跑过去,到太液池也就一炷香的功夫。赢澈到底是在太液池冻得邦邦硬的冰湖面上打起了呲溜,但毕竟是偷跑出来玩,没敢让人把犬台宫的狗带来,不然,在冰面上玩狗拉小车,那才过瘾呢。

直到天色渐暗,赢澈感觉有些胸闷上不来气,这才发觉玩的有些太狠了,依依不舍地往天禄阁走。天禄阁的管事太监与赢澈交情匪浅,自己第一次进天禄阁念书就是坛海在旁侍奉,到今天也有四五年的时间了。他约莫三十岁上下,中等身材,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些,长着一张可亲的圆脸,一笑起来两颗门牙中间有道缝儿,使他平添几分孩子气的俏皮。

赢澈喜欢听坛海讲他的琐碎日常,更喜欢听他讲幼时家乡的街谈巷闻,那些带着鲜活色彩和生命力的歌谣与传说令赢澈感到无比亲切。坛海偶尔出宫办差,赢澈还喜欢托他带点宫外的小玩意儿回来——有一整套陶制彩绘的十二生肖,整整齐齐地码在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里;一只泥塑的喜鹊,头顶有一个小孔,尾巴是细长管状,上面开了一个半圆形小口,在喜鹊尾巴上吹一下,就发出“呜呜”的悦耳鸣叫;还有竹编的蜻蜓啦、布做的小老虎啦……都被赢澈小心翼翼地收着,珍爱万分。

坛海此刻正挑着一盏风灯,站在天禄阁门口翘首以盼,赢澈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的身前,问道:“都安排上了吗?”

坛海引着他进入天禄阁:“都给您安排好了。”

天禄阁在温室殿以北,金华门以东,与之相对的是石渠阁。两阁俱是四层的高楼,皆为皇室藏书之所。石渠阁收藏的主要是皇室宗亲的起居集注、宗谱玉牒,诸子百家经义;天禄阁则收录自上古以来的神话、传说以及诸国国史。

天禄阁的正殿两侧东西皆有楼梯通往上层。拾级而上,木质的楼梯偶尔发出“吱呀吱呀”的叹息,登到四层楼,赢澈跟着坛海在天禄阁一排一排的书架中穿行,书架上堆满竹简,未免走水,书架之间都没有点灯,只有坛海身侧提着的那盏灯笼晃着微弱的光。三转两转,到了一处书案前,青铜烛台上点着一盏大而明亮的蜡烛,一个宫装少女正端坐于案前,一笔一划地在竹简上抄写。

坛海躬身引见:“公子,这是瑚琏,一直是在兴乐宫侍奉的,您说皇后娘娘要看您亲手抄的书,她擅模仿笔迹,您看,一模一样,以假乱真。”

坛海递过来瑚琏手边已经抄写完成的竹简,赢澈接过对着烛光与自己让小黄门带给坛海的“真迹”仔细比对,不得不承认,连他自己都分不出区别。

赢澈抬眼看那一直没有停下抄写的瑚琏,她约莫十二三岁,有明显的胡人血统,栗色的长发挽一个燕尾髻垂于肩上;长而浓密的睫毛,随着平缓的呼吸微微颤动,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烛光下能隐隐看到玉肤下纤细的血管。她跪坐案前,左手执笔,一丝不苟,右手则轻柔地抚摸一只卧在她腿上的花斑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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