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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室内人都鱼贯而出,皇帝用手巾去拭李成器的嘴角,李成器不知为何,腹内忽然犯起一阵酸苦,他从来未敢对父亲有所违拗,今日不知怎么,似是大病之后心神混乱,竟无甚顾忌,不由自主轻轻一偏首。皇帝倒是未想到他会躲避,手在他脸畔停驻了一刻,缓缓垂下道:“是我连累了你们。”李成器低声道:“那日姑母进宫,可是责怪爹爹了么?”皇帝涩然一笑道:“终究是她一说话,我就无法了,我答应她,虽然退位,但暂时摄政,军国大务及三品以上官员的任免、重大刑狱,仍有我来决断。你姑母数次挽救宗社于存亡之中,我也不能一次剥掉她的权柄。”
李成器这才知道,那日太平进宫不到一个时辰,已经将天地扭转。他喃喃道:“原来爹爹还是看不成南山的桂花,却险些搭上花奴的性命。”皇帝怅然道:“我总想着,他们是母子,终究你姑母会原谅他。”
李成器凝望了父亲一阵,忽然颤声道:“爹爹心中也在害怕么?”皇帝被他问的一愣,随即握紧他的手,稍稍俯下身子道:“爹爹从即位那一日起就在害怕。”李成器咬紧牙关,强行支撑起身子道:“爹爹想用这法子保全花奴,可是您用什么法子来保全姑母呢?”
皇帝道:“凤奴,你现在也长大成人,有些事,爹爹可以对你说说了。当年你阿翁要立你阿婆为皇后,固然是对她一片深情,也是他看出,你阿婆是非凡之人,只有借助你阿婆的能力,才能帮他摆脱长孙无忌褚遂良等托孤重臣的摆布。除去这些禀钧之臣后,你阿翁想收回权柄,才有了上官仪草诏废后一事。我幼年跟随你阿翁时候最多,他毕生为两件事困扰,一是他的健康,二是对你阿婆的感情。他为风痛所苦,不得不让你阿婆替他料理政务,却又恨她窥伺李唐社稷。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他在这世上,最爱敬之人是他的皇后,最畏惧之人也是他的皇后。就像……”他顿了一顿道:“就像我对你姑母一样。”
他抚着李成器的肩头道:“我想让你明白,你姑母一生为则天皇后所毁,也赖则天皇后成就,根源却不在则天皇后而在我李氏。太祖太宗皆娶北周北魏女子为后,我们身上有鲜卑人的血脉,他们尚武佞佛,容许女子干政,这些我们李唐都继承了下来。 可是我们毕竟同北魏不同,我们要用儒术来治天下,妇寺不得干政,是天意人心所趋。你姑母与三郎硬拼,是赢不了的,我这次退位,乃至让她对你恼怒,也是为了断绝她心中不可想之事。过得一两年,三郎逐渐将大权收回,你姑母冰雪聪明,懂得顺应时势的道理。三郎要做明主,也不为已甚,我唯一的愿望,便是在我身后,他们能相安无事。”
李成器道:“我只求爹爹一件事。您知道姑母最在意之人是花奴,可是不要再用花奴来牵制姑母了。花奴是为情意而活的人,他现在维系性命的,只有一个母亲了。”皇帝黯然道:“是爹爹的错。我不曾想到,曾经对你们许下的诺言,一句也无法实现,却由我亲手将你们逼迫到这样的境地。”
太平公主下朝后,本是想去看看薛崇简,行至府门前时,却有内侍来禀报道:“定王请公主去他房中。”武攸暨自蒲州回来后就缠绵病榻,延医用药一直不见起色,她忙于朝务,也无暇去照顾他。她轻轻蹙了蹙眉,终究是放心不下儿子,道:“告诉他,我换身衣裳就去。”
她来到薛崇简寝阁外间,便闻到一股浓郁药气,守候在阁中的太医忙亲身行礼,太平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轻声问:“他醒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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