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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那家学渊源的胡府,胡家老爷在维新政府里做了大官,这还不算,这老头还厚颜无耻到想把他掺了股的水泥厂献给日本人造军需工事,他去找邹老先生商量时,刚开了口就被邹老先生用文明棍指着他鼻子的破口大骂,骂了整整一个小时都没歇气。
而胡家的大公子胡连成更是摇身一变成了上海伪政府里司法厅的厅长,带着一身恶臭的春风得意起来。谭央的医院一重新开门,他就跑去晃,还殷勤备至的说,以后谭央若是遇到麻烦可以去找他,如今在上海滩,当初姓毕的、姓徐的办不到的事,现在的他,全办得到。谭央听凭他一个人在那里演,忙着看病人,并不搭理他。胡连成觉出没意思来,正打算走,谭央却瞟了一眼他腕上的白钢表带,轻声慢语的说,白铁无辜。
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胡连成上车要走时才想起这句诗来,登时气得直跳脚这女人,竟拿他去比秦桧!
因言覃在绘画上的天分,谭央唯恐耽搁了孩子,所以每礼拜两天,谭央下班后匆匆吃上一口饭就去毕公馆教女儿画画,风雪再大,天气再坏都不曾中断。谭央去的时候,毕庆堂大多数时候都在家,谭央教言覃的时候,他就坐在后面看,一坐就是两个钟头,中间最多会出去接两个电话。
谭央对他说,孩子学东西不用父母都陪着,他忙了一天,晚上就去歇着吧。毕庆堂将烟在烟灰缸里按灭,半开玩笑的说,你还看不明白吗?陪囡囡不过是个幌子,我这是旁听偷师呢,说到这里,他微微收住笑,你前天讲,一样的画,画在绢和帛上是不同的。我就想起那年,你叫我替你去裱画店里买,我还以为贵的好呢。买错了,你也不吭声,就在那里笑。
谭央每次教完女儿回去时都很晚了,毕庆堂怕街上有日本兵不安全,总叫人开着车跟在后面。谭央到家时,才脱下衣服,电话铃就响了,毕庆堂问她到没到家,然后再简短的说几句不相干的闲话,让女儿道了晚安后才撂电话。他有时会说,那个小洋鬼子白天时又来了,穿西装打领结,手里还拿着糖果盒子,也不知是哪个的规矩,小赤佬一个,搞得和要去约会的体面大人一样。他有时又说,这个方雅,年岁也不小了,做事情总还是那么着三不着四的,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又说要搬家,叫我给她找大卡车,连着搬了两个周末都没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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