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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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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眼展开,浓密的长睫煽动,笑时盈盈,不笑时则透着抹阴狠。

十五岁的江叶草,俊秀非凡,眉眼多了抹柔和与沉稳,只不过,他眼下总是有着淡淡青晕。

夜里,挨着江叶草睡的江宴,感受到哥哥睡觉时的不安,低声道。

“哥哥,我会保护你的。”

江叶草浅浅弯起嘴角,摸了摸那脑袋,轻“嗯”了声。

他知道,一直都知道。

因为很久以前,在千古镇被乞丐壮汉们拿刀棍追赶的时候,才四五岁的江宴,就会像只勇敢的小狮子跑出来,拼命引走那些人,最后抹黑回到他身边,抱着他说:“哥哥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而现在十一岁的江宴,会更加勇敢和厉害。

江宴掌心的肉长好了,没了掐指的习惯,手臂上划伤也都没了痕迹。

江叶草望着江宴失神。

现在的弟弟,应该能照顾好自己了......

他始终不知江宴怎么了,小时候那么乖的江宴,为何后来有了歇斯底里,丧心病狂的一面,江宴不肯说,他只能当对方病了。

两年了,他用了各种方法,依旧无法改变江宴的观念。

他只能尽可能控制他不发作。

这病,他无能为力。

听说天底下最厉害的玄沐仙尊,近来下山游历,如果是那位仙尊,多半能治好江宴。

江叶草带着江宴,寻寻觅觅半年有余,江宴不知他想去哪,但哥哥想去哪,他都会跟着的。

在此期间,江叶草体内灵力变得不稳,时常染病,江宴不知为何会这样,每每惊慌不安地把脉诊断,都得不出结果。

叶草只能无奈看着他:“没留意,一点风寒而已。”

江宴买了厚厚的大氅,将哥哥围了起来。

又要到冬日了。

“哥哥,我们去暖和点的地方吧。”

江叶草摇头,他听到消息,玄沐仙尊近来在天山一带露过面。

天山终年积雪,江宴看着江叶草清隽苍白的少年面容,并不想去,可哥哥说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仙尊。

当年两人为避瘟疫吃下的仙叶,大半片在江宴体内化作了妖藤,小半片在江叶草体内化作了灵株,两年多前,江叶草为了将江宴从古寺救出,损了根基,需要找地方静养修补,否则体质会愈来愈差,可他要带着江宴四处逃跑,没有时间停下,何况......

他也累了。

江叶草已经快三年没入睡过了,一闭眼,都是些死气沉沉的脸......

他不知道能坚持多久,踌躇着写了封信。

这封信是担心仙尊以为江宴本性恶劣,不愿施救所写。

他不想仙尊误会弟弟,因为弟弟一开始,真的是全世界最乖的小孩,只是在他没注意的时候,不知怎么变得面目全非了。

他知道一定有原因的。

他希望仙尊能够看来弟弟其心本善的份上,饶恕他的罪恶,救救他,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向善机会。

而那些枉死之人,江宴犯下的诸多业障,悉加他身。

他愿意承担一切恶果。

虽然不是时时,但念力达到一定境界,会有神灵听到虔诚祈求的心声。

江叶草所写的信,为他指明了方向。

天山北,红叶碧水小云天。

江叶草欢喜之际,一口气好像松了下来,他头晕目眩地抓着信件,唇色发白。

江宴拎着桂花糕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幕,险些吓坏了。

他急急扶江叶草坐下,将灵力输入他体内,没一会,江叶草脸色好了些,揉着额角,似乎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你紧张什么,昨夜没睡好罢了。”

江宴嘴唇颤了下,没有说话,只紧紧握着他的手,眸里浮现出久违的不安。

江叶草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信件和一枚至青的玉璜交给了他。

“你把这封信,送到小云天。”

与那字一起出现的玉璜,是信物,只有戴上才能抵达小云天仙境。

“这是什么,哥哥呢。”江宴捏着信。

江叶草一脸倦怠道:“我想休息会,就不陪你一起了。”

来去至少要两日,江宴不肯:“我等哥哥一起。”天山脚下,还有大佛寺,哥哥独自在废旧的洞府里,要是有人寻来认出哥哥该如何。

江宴不愿冒险。

然而通常情况下,哥哥不退让的话,他是说服不了哥哥的。

江宴乖乖揣着信件,登上天山。

江叶草自是不放心,可他身体不适,又不想耽误此事,于是一路时常用玉简询

问。

听到玉简的声音,江宴也放心许多,快马加鞭赶到小云天。

可他到了小云天入口,临门一脚的时候,不得不停下。

一个久违到快要忘记的身影,站在入口旁望着他,饶有兴致的眸光,落在他手中的玉璜和信件。

“找到仙尊了吗。”玉简传来哥哥的声音。

江宴默了默,望着被夺走的玉璜,低“嗯”了声。

江叶草在洞内等了一夜,第一天,江宴没多久回来了。

小少年眉目比之前清朗了许多,兴高采烈地对他说着,小云天是怎样的仙境,说着仙尊有多仙人之姿,最后握着他的手,低声道:“不过还是哥哥最好。”

江宴轻声道:“哥哥,你别担心,仙尊说会帮我的,只是最近我要多去小云天才行。”

江叶草松口气。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有次偷偷跟着江宴去了小云天,天山北,雪厚无比,他跟着江宴的脚步,来到一座白雾飘渺的碧池前。

在那看到了腰间戴着玉璜的白衣身影,青年额间一点朱砂,恍若仙人,与世人口中的仙尊如出一撤。

江宴很乖地跟在对方身旁修行。

江叶草终于放下心。

鹅毛大雪盖住了血一样的枫叶,也遮住了江宴看向他的眸光,还有江宴身旁青年,眉眼凉薄淡漠的笑。

又一日,江宴一如既往地去拜访‘仙尊’。

哥哥忽然拉住他的手,在他头顶摸了摸:“阿宴,自己小心。”

佛寺最近来了个厉害的大师,以为哥哥在担心,江宴颔首道:“哥哥放心吧。”

江叶草嘴角弯了弯:“嗯。”

江宴愣了愣,他好久没看到哥哥这般笑了,不是浅浅的笑,而是真正放松释然的笑。

发现哥哥心情好,江宴侧头,脸颊在江叶草掌心轻蹭了蹭:“哥哥等我回来,给你带桂花糕。”

江叶草:“好。”

*

小云天外,雪中枫红簌簌,树枝间染着血一般的颜色。

一个倚在树下的身影,修长手指把玩着玉璜,忽而看向湖边打坐的江宴,怜悯似的道:“还不回去么。”

江宴冷冷看向他,不是这邪魔让他老实待在这的吗。

不想和这危险的邪魔继续待在一起,江宴毫不犹豫地离开,路上,他想给哥哥买点桂花糕,可是想到那邪魔眼里的怜悯,他莫名心慌起来,什么都没买,急匆匆回来洞府。

善恶终有报。

江宴在古寺屠杀后的第三年,也迎来了自己的报应。

哥哥死了,死在了一个雪天里。

这次他甚至不在哥哥身边,他回到洞府,只有没有生气的少年尸身。

哦,还有一封哥哥留给他的信。

信里哥哥说,机会不易,要他跟着仙尊虔心修行,哥哥不是丢下他,只是太累了先休息。

江宴知道几年来,江叶草一直难以安眠,但他从

未想过,原来哥哥一闭眼,都是那些他以为哥哥已经忘记,放下的面孔......

他曾经亲手造下的杀孽,化成了哥哥的梦魇,折磨了哥哥三年。

哥哥是自己不想活了。

哈。

江宴呆呆望着江叶草冷白的面容,呆呆看着再也不会回应他的哥哥,心间的黑山茶染了血,疼的变成了绯红。

他心口疼到窒息。

原来他把哥哥逼到这种地步了......

是他错了。

对不起哥哥,是他错了......

江宴仓皇无措地握住江叶草的手,学着小时候,贴着冰凉的掌心轻蹭,想要将哥哥暖起来。

可是他忘了。

他早已经不是哥哥身边的小暖炉了,他现在,自己都是冷的。

邪魔往往不怀好意,但确实总能在江宴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身旁,至少不像神灵,对他的祈求视而不见。

“......对不起啊哥哥。”

破旧的洞府内,江宴低声喃喃,用江叶草渐暖的手捂着自己寒凉的脸。

他知道江叶草费尽心力是为何。

但他无论如何,接受不了江叶草因他落到这下场。

哥哥还没过十六岁的生辰,才十五岁......

他可以接受自己一切报应,但怎么能让哥哥就这样孤零零死在寒冷的雪天里。

邪魔这次什么都未让他交换,他只用了半条命,就救回了哥哥。

“这样就可以了吗,”邪魔提醒什么似的说。

“你哥哥可不是别人杀的。”

江宴浑身一僵,苍白小脸上,所有喜悦消失殆尽。

对。

是他‘杀死’的。

哥哥不能杀他为爹娘弟弟报仇,甚至不舍得怪罪他,只有折磨自己。

就算醒来,依旧会被因那些故人的打扰,陷入无尽的痛苦折磨。

江宴眸光一点点沉下,如同被黑暗侵蚀了般。

邪魔望着小孩眼底升起的一丝癫狂,嘴角微弯。

这才对。

他可不能让这么好的苗子,中途夭折了。

在江叶草刚恢复生机之际,江宴垂眸,抹去了江叶草的记忆,他又存了一点点贪心,保留了些小时候的记忆,只是稍稍模糊了。

等哥哥醒来,就只记得有他这个弟弟了。

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

真好。

邪魔已经走了,丢了大半条命的江宴,脸色比死过一回的江叶草还惨白,他艰难喘着气,像小时候那般凑到少年身边,紧紧依偎着。

他守了哥哥三天,到了傍晚,江叶草终于依稀有了意识。

“水......”

听到求之不得的声音,江宴双眼一红,苍白的脸,顿时有了生气。

哥哥渴了,“我去给哥哥找水。”

江叶草迷迷糊糊感觉

身边的人离开了。

他想伸手(),没拉住......

洞府外不足三里∨()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就有汪清泉,江宴灵力缺失无法瞬移,只能尽可能跑快些。

到了清泉处,他气喘吁吁地用手里包好的荷叶,来不及休息,匆匆盛了些干净的水。

他望着荷叶里清澈的水,勾唇准备折回去,脚步忽地一顿。

林间深处传来动静。

“阿弥陀佛,听说这几日有人在天山看到了小魔头江宴。”

“不可能,竟然还活着么。”

“谁知道,大师说的,四处找找吧。”

这里离洞府很近了......

江宴止了止步。

交谈中寻水走来的佛修们,刚走到泉水,抬头一望,

一个瞧着十一三岁的少年站在树边,衣衫单薄,太阳在落下,他身后,一片冰寒的皑皑白雪。

佛修们面面相觑,小少年眉目清晰,面色苍白如纸,唇有些红,是那张与记忆中画像相似的脸,只是长大了些。

“阿弥陀佛。”

黄昏笼罩的林间,江宴转身逃跑的刹那,佛修们追了上去。

*

轰隆——

冬雷阵阵,夜晚下起了大雨。

一个假意掉下万丈悬崖摔死的少年身影,沙沙雨声中,染血的指甲嵌入石壁,借着一路树根和陡壁,艰难从悬崖下爬了起来。

佛修们都走了。

哥哥,哥哥还在洞里等他......

江宴擦了擦嘴角鲜血,拖着摇摇欲坠的身形,朝洞府方向走去。

刚走了两步,他腹处的伤口彻底撕裂,江宴脸色发白,支撑不住倒在了冷寒的雨夜里,他手指竭力挣扎蜷了蜷,想要起身,耳边噼里啪啦的雨声却渐渐远去。

江宴晕了过去。

地面混着血流淌的雨水,蜿蜒着,默默穿过泥洼草苔,流向无人问津的黑夜。

这场雨下了一天一夜,晌午好不容易放晴了,坐落在天山脚下的集市,重新热闹起来。

肉包子打狗,还被狗追了一路!

一个小叫花迈着双腿,仗着腿短但能跑,硬是被狗子追了三条街,还能喘口气拐个方向往山里跑。

那狗也是太久没尝过肉味了,追赶了去。

“都给你一个了!”小叫花叫嚷着,誓死保卫最后一个包子,被追到深山也不投降。

终于,在他跑进一个奇怪的地方后,那狗放弃了,畏惧似的退了退。

小叫花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正打算坐下吃包子,忽然想起什么,左看看右瞅瞅,才发现不知身在何处了。

他有些心慌得左右扫视,最后视线放在了身后洞口。

小叫花迟疑地走了进去,许久,在里面看到一个眉目清润,分外俊朗的大哥哥,只是大哥哥不知是死是活,脸色很苍白的样子。

对方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什么。

是活的。

() 小叫花大着胆子走过去,凑近耳朵听了听,听了半晌,灰扑扑的脸颊满是迷茫。

什么弟弟。

还是递递。

想了想,他看向手里唯一的食物,递了过去:“你是要吃包子吗。”

江叶草头痛欲裂,朦朦胧胧睁开眼,看到个陌生的小孩站在面前,瞧着四五岁的样子。

“你说递递,是我给你递这个包子吗、”小孩茫然问。

弟弟......

对。

脑海一片空白的江叶草,恍然想起来了,他有个弟弟。

这些天,他能感觉有个小身影在身边,依稀抱着他,有时耳边还会听到低声啜泣。

那哭声太难过了,难过到他没法安心入睡,必须竭力醒来。

江叶草头晕目眩地坐起身,不确定地看着床边的小孩,“你是......”弟弟吗。

小叫花恍然大悟般,摸出怀里珍藏的一张破布帛。

布帛上绣有‘叶骅’两字。

“我有名字,”小叫骅灿烂的笑了,“我是叶骅。”

叶骅......

床榻上的少年低念了念两字,恍然想起,他叫江叶草。

对了。

是弟弟。

爹爹娘亲都死了,只有他带着弟弟活了下来。

脑海里模糊的小身影与面前的小孩重叠,“你是江叶骅,我弟弟了。”

叶骅挠了挠脑袋,有点蒙。

他发过一场高烧,之后有人叫他小傻子......他只知道自己叫叶骅,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大哥哥,你是说我叫江叶骅吗。”他不解道。

江叶草颔首:“还有,你该叫我哥哥。”

江叶骅“哦”了声,他是无所谓啦,“哥哥,你要吃这个包子吗,”

江叶草看着江叶骅单薄的衣衫,皱了皱眉,把披在身上的大氅将小孩裹了起来。

“哥哥不吃,你吃吧。”

江叶骅埋头吃起包子,旋即被江叶草拉着手,走出了洞府。

午后阳光正盛,一片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的迹象。

哥哥的手好暖和。

江叶骅第一次被这么暖和的手握着,双眼发亮。

“别再吃冷包子了,”江叶草看着江叶骅瘦骨伶仃的模样,眉头微蹙,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小孩脑袋。

“乖,哥哥带你去酒楼吃暖和的饭菜。”

弟弟之前哭的那么伤心,他不能再让弟弟受苦了。

小叫花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在得到个天下第一好的哥哥,已经满足的时候,遇到了天底下最厉害的玄沐仙尊。

迟迟没等来拿玉璜前来的小孩,玄沐仙尊出关后,亲自来寻了。

“你曾经给我写了封信,这就是你说的弟弟?”青年玉面雪白,一点朱砂。

江叶草不记得写没写过信了,但意识到面前是谁,他立马回答了问题:“

是,仙尊,这是我弟弟。()”

青年视线落在裹着厚衣裳,小脸紧绷的江叶骅身上,眉头微蹙,再次问了遍。

“你确定是他。?[()]?『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江叶草被问得茫然起来。

以为仙尊看弟弟哪里不顺眼,他下意识把江叶骅揽到了怀里。

虽然仙尊说他们有师徒之缘,但若不带上弟弟一起,他是不会走的,就算对方是仙尊也一样。

他不能把弟弟丢下。

他答应过的。

“是。”江叶草肯定道。

玄沐仙尊深深看了眼他,视线又落在不远处躲在桂花糕铺子后,眼圈发红的小孩。

仙尊默了瞬,朝只有他注意到的小孩走去。

但就在那刹那,单薄衣衫还沾着血迹的小少年,转身跑了。

这一转身,少年气息便被人刻意扰乱了。

猜到是谁,仙尊皱着眉头,许久无奈地叹口气:“......走吧。”

江叶草颔首,拉住江叶骅的手,准备跟上师尊离开时,脚步恍然又顿了顿。

他莫名回头看了眼,身后人来人往,卖桂花糕的铺子飘着清香,铺前人影空空。

江叶草看了会,想不到自己还在找什么,他视线转了好几圈,最后落在身旁四五岁的小孩身上,心终于安了些。

他摸了摸江叶骅疑惑抬起的脑袋,眉眼温和地笑了笑。

“没事,走吧弟弟。”

此别对面不识,相忘于世。

“愿汝安好,喜乐无忧。”无人问津的糕铺木板边,有人用指甲轻轻写下几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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