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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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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便利,”她说,“别人就不便利了。”

蜀中钱紧,因此流通最广的是铁钱,这东西好处是便宜量足,坏处是出川就不流通了。

出川流通的是铜钱,大家因此都爱铜钱,但又不像帝姬一样有个好爹,随便爆出来的都是黄澄澄的铜钱,还有自己的私兵,可以千辛万苦从汴京运到蜀中。

因此灵应宫拿铜钱当钱花,大家收到铜钱之后却不会再将它投入流通,而是珍之重之地收起来,从此就成为箱底积蓄的一部分。

赵鹿鸣自己总觉得钱不够花,天天掰着手指琢磨哪里省一笔,哪里能再赚一笔,可在兴元府的商人眼里,她就像个金光闪闪的铜矿一样,整天在疯狂往外爆铜币,整天都在采购东西——什么都买!

大家卖给她物资,收了她的铜钱,铜钱是不舍得花出去的,可市面上的物资是实打实的少了。

物资少了,自然开始涨价,什么都涨。

正好这时候茶商也该买茶引了,一看到物价上涨,立刻就是一个大惊失色,狠狠心把自家子侄送过来想抹平溢价了。

她就默默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还好被我挡了回去,”帝姬出了主簿的办公室,随口就对身边的人说了一句,“要是我收下了,在宗翁面前的名声就被败坏了!”

几个女道还没什么反应,王穿云就忽然偷偷低了头。

她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你笑什么?”

“宗翁且没心思顾及帝姬行事是否端正呢,”她说,“我听县府的人说……”

“先等等,”她说,“县府的人怎么会来寻你?”

“他们怕我对帝姬不利,”王穿云很坦然,但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所以时时过来看我。”

……时时查看一下刺客王穿云的精神状态,听起来有点合理。

“先不说这个,”赵鹿鸣赶紧把话岔开,“宗翁怎么了?”

说就是大宋官场上一些很让她看不上的习气,也不知道是谁开创的,哪一代传下来的。

春天到了,文官们除了上班打卡之外,每逢休沐和节日,都是要赶紧出城去踏青的。

跟家人一起踏青是很好的,但和同僚们则更有一些团建的风味,尤其大家都是文人嘛,饱学之士嘛,那凑在一起就可以进行一些很风雅的活动。

学子们写诗,他们也写诗啊!

学子们画画,他们也画画啊!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很多比那些小屁孩更高雅的娱乐活动,赏自己的诗,也可以赏别人的诗;赏自己的画,也可以拿出收藏的画大家品鉴一番,而兴元府的春天也当得起他们的好兴致。

春潮已至,溪水潺潺,河水奔跃,江水欢腾,无数条河流,配上二千里秦岭延绵,其上有孤峰白雪,其下有桃花无数,枝上黄鹂。

反正突出一个玩儿就是了。

然而很不凑巧,宗泽很不擅长玩儿。

书法和绘画不成,诗词也不是大家所喜爱的那一款——他就不是个风雅的人,而且他身上的槽点太多了!

比如说,大家祖上多是世家大族,门前能立起两根阀阅那种,宗泽老爷子出身贫下中农,从小读书种地出来的;

再比如说,大家推崇的是进士,最好是头甲进士,可老爷子只是个同进士出身,好在老爷子一辈子清正纯朴,大家也想不起拿同进士做对联;

最后比一比前程:

宇文时中已经是安抚使,但也就二四十岁,正值壮年,还是个太子党,任期结束,人家回京再加把劲儿,说不定十几年的光景里就能谋到一个相公的位置;

宗泽已经六十余岁,还是个通判,差不多这辈子也就只能当个通判了;

一个没出身没地位没前途还没才华的穷老头儿——兴元府官场迅速给他做了这么个人物侧写,然后就按这个给他排定位置了。

帝姬先是听过王穿云的只言片语,又找来尽忠,仔细地问了一遍。

尽忠的话就柔和了很多,“宗翁年岁已高,岂有人当真轻慢他取笑他呢?若真有此人,在兴元府岂有立足之地?便是宇文先生容他,咱们也不能容他!”

她听了并没有被说服,“不轻慢他,但冷落他?”

这话就让尽忠有点儿为难了。

“也算不得是冷落……”

老爷子自己也不爱这些个风雅玩意儿,但是大家出去玩,他自己待在住处不太好,就只能勉强跟着,到时候大家拿个画啊,字啊什么的出来品鉴,他就在一旁当气氛组罢了。除此之外真说到他的工作上,虽说大家待他不热络,但也不会那么明显地搞职场霸凌对不对……

话说到这里,赵鹿鸣还有什么不明白。

“去安抚使府上送个口信,”她说,“宇文先生若无事,烦他做个东,请大家踏青赏花,曲水流觞一下。”

尽忠应了一声,又有点迷惑地眨了眨眼,“而后呢?”

“宗翁远道来此,不曾带什么字画珍玩,灵应宫却颇多此物,”她说,“咱们借他一幅。”

负责传话的小内侍跑了,但负责掌管帝姬私库的佩兰还得问一句。

“帝姬想借宗翁哪几幅字画?兴元府春日虽好,只是潮气甚重,咱们先取出来晾……”

“不必,”她坐在椅子里,将一根手指指了指墙,“取那幅来,将题跋印鉴遮了去。”

佩兰顺着那根手指望过去,整个人就呆住了。

“他们既风雅,”她说,“我也要凑个趣,看一看他们如何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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