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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专心摩挲着手中一个小巧的白瓷药瓶,头也不抬。

“是。”宫女噎了一下,无论如何侍月两个字都说不出口,只好含糊道:“已经十一了。”

“都十一了啊。”宛贵人低头轻轻叹了口气,“他怎么还不来呢。”

宫女心惊胆战。

像是巧合又像是命运,话音未落,紧闭多日的宫门被推开。

宛贵人忽然笑了,那是宫女从未见过的笑容。

飞蛾扑火一瞬间,烛焰灼烧磷粉,苍白会变成微小绚烂。

脚步声渐近,宛贵人将手里的白瓷瓶收回衣袖,下意识抚上鬓发,正了正发钗。

没刻意修成长眉入鬓,两弯眉毛淡如远山。她一直学贞贤皇后的打扮描长眉,而今人之将死,总该拿自己的面容上路。

安止是见惯了风浪的,但走进主殿时仍是惊了一下,宛贵人凤冠霞帔含笑坐在正堂,乍一看还以为是新嫁娘。皇帝新丧,她这副打扮任谁瞧见都要以为是失心疯。

但安止也没太多反应,深宫十几年,什么怪事都不足为奇,不奇怪才是最不寻常。发疯不发疯无所谓,反正他也懒得探寻根由。

小禄子举着一个红木托盘迈过门槛,赫然陈列着白绫、金子和鸩酒,安止将手一让开门见山,“咱家送娘娘上路,请。”

她知道的太多,安止必须要确认她死了,不然她哪有面子让如今司礼监掌印亲自动手。

宛贵人毫无惊惶,依然含笑从容如一尊玉雕的仕女,她起身慢慢走到托盘前,鲜红的指甲抚过白绫停在玛瑙酒壶边,为自己斟了一杯鸩酒。

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小禄子暗道真是可惜了这么个聪明人,直到她叫:

“安止。”

旁人都有些发愣,除了皇帝和七姑叫名字,旁人全都尊一声安爷或者安公公,这位倒好,竟敢直呼其名,真是死到临头什么都不怕了。

琥珀色的鸩酒在她葱白的指间微颤,宛贵人全然不顾旁人复杂的视线,定定看着安止,目光纯澈而炽烈。

“你能不能叫一次我的名字?”

“我叫侍月。”

谁都大气不敢出,紧缩脖子盯着地面恨不得钻进地底下。

安止皱紧眉头,吊梢眼闪着不善的冷光,扬手道:“请娘娘上路。”

红晕从柔美脸颊消散,宛贵人嗫嚅嘴唇似乎还要再说什么,但又将话咽回去了,只笑了笑,捧起鸩酒一饮而尽。

烈毒入喉痛彻肺腑,她忽然后悔了,手徒劳前伸,想抓住安止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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