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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很慢地问:“你还记得你小姑姑吗?”
乐则柔当然记得。
那是永昌十年的春天。
小姑姑因丈夫病逝大归,她生动而明艳,如果不是挽起的发髻,看起来只是二八年华的闺阁少女。
她是太夫人最小的女儿,说是心肝肉也不为过,连乐老太爷都时常拿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没辙。
小姑姑人很好,她还给乐则柔买过糖人,说乐家规矩都是狗屁,哪儿有让守一辈子望门寡的道理。
那时候乐则柔觉得小姑姑是仙女。
但仙女在永昌十年的秋天回了天庭。
中秋节第二天的晚上,二更鼓打过,乐则柔累了一天想睡,但她被母亲抱起来,迷迷糊糊地进了乐家大宅。
到了那片差点儿淹死她的湖畔。
仆人举着火把,乐家小姐们被各自母亲拢在身边。
老太爷坐在太师椅上,白日和蔼的神情被夜色和火光映得有些诡谲。太夫人在他身边哭。
小姑姑被堵住嘴绑着。
老太爷拖着嗓子说小姑姑与一个家学夫子有来往,不清白,还妄想与之成婚。
“乐家十代女无二嫁,百年家声不能毁在这孽障身上。”
乐则柔又一次听见了水声,比那次她被太夫人扔进湖里的声音更大一些。
九小姐吓得哭,被她母亲狠狠捂住了嘴。
乐则柔没哭,她等着小姑姑像她一样游上来,在她等得着急想去救小姑姑的时候,六夫人死死拉住她,捂住了她的嘴。
湖畔只有太夫人的哀嚎和乐老太爷无波无澜的声音。
“乐家女眷,引以为戒。”
……
往事惊心,六夫人脸上没有半丝血色,她淡淡叹息一声,“你如果养个人,按你如今身份,即使你祖父知道,顶多让你处理了,但你能处理安止吗?
他要是愿意出宫也就罢了,放到庄子密养着,但他从小就不是认命的性格,他怎么可能甘心安分下来。”
她语气很轻,与女儿耐心讲道理,“这件事如果宣扬开,你跟一个太监有首尾,你想没想过物议汹汹?何况他是罪臣之后,叛党余孽。”
太监,那是腌臜东西,死后都不敢入祖坟的。如果此事被人知道,乐则柔能下手处置干净吗?
六夫人知道她不能,她如果能狠下心,现在就不会跪在这里。
从重逢之后,乐则柔就知道早晚有一天要过母亲这关,她已经做了很久的准备,但此时听着母亲的话仍有一丝丝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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