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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年都是托相国寺的僧人烧纸,从没亲手燃过。十年来,他无数次在巷口张望踌躇,但今天是他第一次回到这个院子。如果不是因为今年遇见了乐则柔,他恐怕仍然没有进来的勇气。
林家书礼传家几百年,他宁愿九泉之下家人当他死了,也不愿用残躯顶着林家的名声。
纸烬被风吹来,气味有些呛,呛得乐则柔眼泪都出来了。
她没再坚持,将手中纸钱放进火盆里,用一根木棍扒拉着。
夜间风冷,她不自觉缩了缩肩膀,安止解下披风盖到她身上。
一时只能听见烧纸的细碎哔啵。
半晌,乐则柔慢慢开口,“我小时候,不少人议论,我一个女孩子四处抛头露面,让人笑话,不合规矩。”
“可我父母只说要我高兴,只要我活得好,旁人说什么都无妨。父亲临走时最后一句话,是要我一辈子顺心活着。”
她声音低哑,像是浓黑夜色中的呓语,“伯父伯母他们在天有灵,想必也是想让给你好好活着。”
“在乎你的人,才不会嫌弃,只会心疼。”
逝者已逝,生者就别再折磨自己了。
安止眼中只有跳跃的火光,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乐则柔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有我呢。”
安止忽然哑声问:“嘉定的坟茔,是你修的吧?”
乐则柔并不意外他会知道。
林家满门抄斩,尸首早就消失在乱葬岗,乐则柔隐秘收集林家的字画遗物,在嘉定林家祖坟修了一座坟茔,立的碑上只有一个林字。
“一座衣冠冢,只当个念想吧。”
“你明不明白,这件事被发现,是要掉脑袋的。”
乐则柔是何等样人,走一步看三步,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缓缓说:“没人会发现的。即使被发现我也不怕,我有全身而退的手段。”
林家是谋反的罪名,乐则柔要做到这步,冒了不小的风险。
但她是世上为数不多和林家相关的人了,好歹两家相交多年,她不忍心林家成为孤魂野鬼。不仅立了坟茔,每年清明和忌日她都会找地方烧纸,还在湖州寺庙中点了长明灯。
安止咬着嘴唇,嗓音像被沙砾打磨过,艰涩地说:“多谢。”
乐则柔见不得他红眼眶,靠他更近一些,从披风下探出手,掰开他紧攥的拳头,握住,温声说:“小时候伯父伯母照顾我很多,这是我该做的。”
安止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沉默着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说什么呢?说什么都太轻了。
林家曾姻亲故旧门生弟子遍天下,唯有乐则柔冒着风险千里迢迢祭拜,这份情义他万难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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