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铗(七)(1 / 2)
启霞帝执黑,令侍从在右上第三路先下一子。顾秀便在九路下了一子,这两人一个年过半百,一个不足弱冠,却都是少有的城府深沉之人,任棋子之间波涛汹涌,面上总是不露声色。数子下过,黑白形势已然持平胶着,启霞帝摩挲着手中酒杯,久久不发一言,那摆棋的侍从也只能恭身请候。如此过了半炷香时分,顾秀开口道,“陛下若无着可下,臣女可要令人传膳了。”
启霞帝敲了敲棋子,笑道,“好急的性子,朕不过想想。若是你来,又如何下?”
顾秀道,“四角乱象初起,却还可以掌控。棋有棋势,如何下子,也逃不过依势而为。”
启霞帝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缓缓道,“然若各子均想争先,群峰并峙,如何依势?”
“不过把住攻守二脉,使其相互牵制,棋子终究要由棋手来安放,造出什么样的势,也全看棋手的心意。”
场中一时静默,惟风吹薄帘,沙沙作响,顾秀静静坐在长案之尽,大约又过了片刻,启霞帝方才道,“你今年几岁了?”
顾秀答道,“臣女去年方加笄,今年十七岁。”
启霞帝一抬手,侍从即将棋盘棋子均收好撤下。旁边帘后出来一前一后两个宫女,前人捧着一个描金漆盘,盘中是一只通体嵌宝银酒壶,向顾秀面前斟满一尊,连壶放在一边,捧着空盘行礼退下,另一个便垂手侍立在侧。
“你既已成年,今日且陪朕饮宴一回,”启霞帝又命宫人演乐,招来歌女舞姬乘画舫漫游湖中,以作赏玩。一场宴饮下来已过未时,正是烈日炎炎,暑热正盛。顾秀强撑着疲态一路从宫门走出去,苏恰在马车旁撑着伞等她,忙扶她上了车,“姑娘这一去好久,是陛下留姑娘说话了么?”
说话都是虚的,她此番入宫,主要是从女帝手里套一份正经差事。毕竟出身门第放在那里,便是摆在朝上当个装饰也是好用的。何况启霞帝有心借她的身份,好敲打敲打连日放肆的顾籍——碧珠所查,西门家之事八成就是顾籍在背后支持,她将这个消息撒手一放,果然次日朝宫里递的帖子就成了。
顾秀闭着眼靠在马车壁上,宫宴上赐的酒性味太烈,她方一口下去,就觉喉中烧疼,却不敢露出丝毫端倪,待一壶酒喝尽,已是口舌麻木,腹中几无知觉,强自支撑而已。她在车上也不知晃了多久,就觉颠簸停了,伸手轻轻撩了一侧帘子,透进耀目的天光来,“苏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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