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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

有的人声喧哗,有的静謐安详,如同将深夜的神祕浓缩进那黯淡的灯火之中,独立于世界的空间,浪人的国度,以及家乡。

这里,是属于哪一种呢?

艾薇儿不太确定,或许,是后者吧。她已经分不太清了。那遥远的声音,听不真切。周遭的一切,全都是那么遥远,触不可及。

她,已经自这世界远去……

「……艾,你还好吗?」

……不。

她还在这个世界里。残酷的真相。

而且,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不是什么浪人--那样浪漫不羈的人种。

只不过,是个失魂落魄的女子罢了。

几乎,快要成了个废人的模样。

「……我没事。」

粗重地喘着气,艾薇儿对热心关切她的老闆挥了挥手,像是要赶走蝇虫似的。

现在的她,根本没有接受他人关怀的馀力。

「你看起来可不像是没事啊。」

这里的老闆--保罗--满面担忧地看着他这位客人,同时,也是一位老朋友,内心因而百感交集。

别的先不说,光是身体状况,艾薇儿就够令人担心的了。她前一阵子才出过车祸,虽然整体而言没想像中严重,因为当时没系安全带,她受到的伤还是不轻,当然到现在还没恢復过来,而且,看她的样子,也不可能很快痊癒吧。

现在的艾薇儿,已经完全丧失了生活重心。

失去挚爱的她,一部份的自己,也随之而死去了。

还剩下来的,似乎也已经开始腐烂,如同那被人遗忘的苹果派,发臭生蛆。

「要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啊,喂……」

「……」

儘管保罗循循善诱,艾薇儿却像没听见似的,充耳不闻,自顾自一杯又一杯地灌着酒。

这段时间以来,她几乎没怎么能进食。

就算将东西吃下肚,也会感到噁心想吐,甚至在嚥下去之前就呕了出来,很勉强才能补充一些营养。只有酒能不断灌进喉咙,像是要淹没自己的思绪似的。

「嗯……」

她已经泡在这里好几天了,每天,都是一成不变的光景。

以及,一成不变的,人生。

这里是女同志酒吧,也就是,专门开给女同性恋者的酒吧,基本上也只接收这一类客人。

保罗虽然身为男性,却对女同性恋者格外关怀,这样的他,希望能为这社会上仍是少数、弱势的族群做些什么,最后便决定开这一间酒吧。

原本,为了让客人进来时能够更自在,应该是要另外聘请负责店经营的女员工,而他自己则退居幕后当个投资人比较好,然而,当时的他没有人脉,也没有足够的资本,最终考虑的结果,就是只能自己下场担任店主职位,形成女同志酒吧内有名男酒保(兼任店长)这般奇特的景色。

一开始,确实很多人没法适应,不过,毕竟女同志酒吧本来就不多,这间店提供了一个社交场地,还是陆陆续续有人来光顾,在这过程中,保罗和善的个性得到许多人的赏识,儘管他是男性,却有办法让女同志们尽可能不感到不自在,久而久之,逐渐有老顾客群形成,这间酒吧的名声也逐渐流传,不少人都给予好评。

最初虽是无可奈何之举,没想到造成了不错的结果,也算是付出有回报了。

艾薇儿也是这里的常客,尤其在她与苏珊相识之前,几乎每周会上这儿不下五次,与苏珊相恋后,她偶尔也会过来,有时会带着爱人,有时只是自己过来喝点酒,找人搭訕的念头完全没有了,顶多就是和保罗以及一些熟识的常客聊些天。

而如今……这里则成了她的疗伤之所。

不,其实也并没有疗伤,那道伤,恐怕是怎么治也治不好的吧。

她,只不过是逃避罢了。

将头泡进名为酒精的大海之中,企图麻痺自己的感官,以及思想。

只要不去想,就……不会痛了吧。

酒本来就是种麻醉剂,这么用,不算过份吧……?

「怎么会不过份啊!」

一向温文儒雅的保罗,突然大吼起来,让店里的人都不禁吓了一跳,幸好当时在场的人并不多。

而他之所以失去耐性发火,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给我适可而止啊!」

正如前面所言,艾薇儿已经待在这酒吧里好几天了。

不是说她搬到这儿住了,每天还是会回家的,只是,只要一开店了,几乎就会看到她的身影,每次都坐在吧台一样的位置,点大量的酒,如同吃饭一样,不,是夸张许多地狂饮。

保罗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心情。失去挚爱,而且还是如此衝击性的方式,实在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老实说,艾薇儿没有精神崩溃,已经让人感到谢天谢地了。

然而,在他看来,艾薇儿就算现在还没,大概迟早也会崩溃的。

心灵也好,更惨的,身体也是。

看在老朋友的情分上,他一开始没法拒绝,提供了很多酒给她喝,甚至有些还不收钱,只盼能减轻些她的痛楚。

可是,日子一长,他就意识到这是不行的,再这样下去,绝对行不通。

「你也该振作起来了。」

一边叹息着,他一边摇着艾薇儿的肩膀,对她说:

「我说,你会垮掉的!不如说你已经整个人垮了吧!可是,人总是要振作的!不然还怎么活下去!」

「……」

「什么?」

艾薇儿呢喃说了些什么,保罗听不太清楚,向前凑了一点。

艾薇儿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可听清楚了。

「……我死了……也好……苏……我好想……见你……」

「……你!」

保罗握紧拳头,却又于心不忍地松了开来。

听着那悲叹的语调,以及眼角闪烁的泪光……根本无法狠下心来责备她。

况且,她,其实正是最大的受害者呀。

「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再度叹了口气,保罗的双手在脸上抹了几下,显得一脸倦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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