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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饮杯中月、番外 杏花雨(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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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某座小城刚下过一场雨,雨势不大,路面有些湿滑,但无碍于嘉杏摆摊做生意。

他和蓝晏清有时炼丹药,挑拣完后仍会剩下一些差强人意的,但这些药对凡人或一般修士仍是不错,所以他们这两年就在这座城里的某条小巷租了个摊位,偶尔进城卖药。

几个月前蓝晏清为了突破境界而闭关,嘉杏算着日子猜想他也快出关了,想在那之前把屯了一些的药再拿去城里出售,顺便在城里採买些食材回来。由沁泽到那小城的路他很熟悉,虽然蓝晏清总担心他独自出门,不过他如今也几乎恢復了原来的样貌,修为更是精进不少,哪有什么可担心的?

起初嘉杏他们卖药也引起附近药堂不高兴,那时常有人来找麻烦,但是蓝晏清懒得和这些人一般见识,而嘉杏脾气好,加上他们的药和药堂卖的其实并不一样,渐渐也没人有间工夫来招惹,况且当地有点名望的道长也喜欢来光顾生意,他们这个小摊不仅有熟客,好像也开始传出一些名声。

不过上午下过雨,天气也还冷凉,街坊巷弄里都还没什么人,即使有人也都聚集去附近庙口了。嘉杏不缺钱,他只是来打发时间,租他摊位的房东是位样子富态的老嫗,带了两个孙儿来收租金,他拿出事先准备的租金交出去。

当初蓝晏清对外都称嘉杏是弟弟,于是房东喊嘉杏也这么喊:「蓝二郎啊,今日你大哥怎么没来?」

「哥哥他身子微恙,所以留守在家。我来卖药,回程顺便再买点东西带回去。」

「唉,住郊外这么远,一来一往也是辛苦,我瞧你穿得也很不错,应该也是有家底的,怎么不乾脆进城里呢?」

嘉杏搬出蓝晏清早想好的说辞,敷衍道:「我们兄弟都捨不下祖上的老厝,那儿需要打理,何况环境清幽也很不错的。」

「呵呵,那倒是啊,城里是挺喧嚣。」老妇人笑着,心想这真是对孤僻的兄弟,可惜了,她本来还想替人作媒,不过这对兄弟像是在修炼,不打算在世俗上进,那就罢了。

两个小孩在老妇人身旁喊:「祖母,要走了么?」

「好,走啦,还得去扫墓呢。」

嘉杏拿了配苦药吃的糖送那两个小孩吃,小孩们开心收下了,他坐回摊子里,拿起一本书翻阅。不久又来了一个面生的客人,他点头招呼一句让客人自己看看,药的一旁都放了药效註解,也卖一些生熟药材,说完就继续翻书页,但馀光却忍不住去打量那位青年。

到摊上的青年生得很俊俏,不是非常抢眼的那种好看,单论五官其实没什么特别,却越看越顺眼,小嘴好像随时都抿着亲切的笑,所以也能隐约见到一侧脸颊上的酒窝,而且青年的眼眸还是灰色的,看起来温和似水。

也许是那青年气质好,生得也不错,嘉杏就像赏花一样欣赏起来,不过他只敢悄悄看,那青年拿起一个木造小盒问:「这酒心糖里是包酒啊?」

「对,将酒和糖煮过,糖会结成外壳,吃完一些苦药配着吃的。」

青年亮着双眼听嘉杏介绍,立刻就掏钱买,然后拿起一颗酒糖吃,咬碎外面的糖晶薄壳就能尝到香甜的酒,他咂了咂嘴说:「好吃!可是不够啊,这我一下子就能吃光了。」

嘉杏笑着说:「这是配苦药吃的,想喝酒直接买来喝就好啦。」

青年认同的笑起来,讚道:「不过这点子真不错,很难做么?我也想试试。啊,我这么问太失礼了对吧?对不起啊。」

嘉杏摇头:「没事的,这也不难,我也有教其他药堂的人做,不过他们嫌麻烦费事,利润薄,觉得还是卖药才是正事。你想试做,我跟你说啊,这不难的。」

嘉杏把工序都说给那青年听,青年听完再三道谢,还拿出一小块玉牌贴在额上记下作法,嘉杏见状就问:「原来你是位修士啊?」

青年笑答:「算是吧,我和道侣四处云游,没有门派,就两个散修。难道您也……」青年看这摊上的老闆很年轻,侧顏和下巴虽然有淡疤,却无损其半点秀逸温雅的风姿,他迟疑道:「也是修炼者?哪一族的啊?」

「唔?」嘉杏不知该不该回答这个。

「我道侣也不是人族的。」青年小声说。

嘉杏抬手变出一小枝杏花递过去,答道:「我是这个。」

青年接过杏花愣了下,一脸不可思议望着摊老闆说:「我头一回见到杏树成精。真厉害。」

嘉杏不知道这有什么厉害的,但似乎是很罕有的事,他靦腆微笑,青年摸摸身上跟他说:「你等我一下。」

青年从储物的法器取出一小罈酒送嘉杏说:「多谢你教我做酒心糖,这是我和道侣新酿的酒,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不然我一时也找不出适合的谢礼。」

嘉杏有些手足无措,青年笑容亲切的递酒来,他有些害羞的收下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青年看巷里好像没什么客人,其他摊位也没出来摆,乾脆蹲在摊位前继续聊:「你常来这儿卖药么?我瞧你这摊上药材也不错,这个跟这个,还有这个都多少钱呢?我想买。」

嘉杏一一介绍并报上价钱,他卖的药虽然未必是上乘,但药材品质都是极好的,青年似乎也瞧得出来,把那些药材都收了。

灰眸的青年说:「本来只是在这城里稍微歇一下就要走的,没想到吃完早点出来逛能发现你的摊子,真幸运啊。请问道友如何称呼?我叫杨慕珂。」

嘉杏愣了下,有点混乱,但仍报上名字:「我叫嘉杏,不过不会常驻于此。」

杨慕珂还想继续聊,他身后却忽然晃出一道白亮的影子,一个眉发霜白、冰蓝色双眼的高大男人拉他手肘将人提起,再牵住手说:「一早就跑不见人影,原来是在这里。」

「嘿。」杨慕珂心虚笑了声,回头对嘉杏说:「这是我道侣,今日一遇也算有缘,很高兴认识你,嘉杏。」

白发蓝眼的男人说:「走吧,你穿得太少,清晨的风还很冷的。」

杨慕珂皱眉笑应:「我没事啦。」

「一早不是还咳了一声?嗓子还哑着不是?」

「那是你昨晚──嘖,都你害的啊。」

「呵。」

「对了,刚才跟那老闆买的酒心糖,你尝,这里头裹着梅酒,我们之后也来做吧,回岛上也让他们尝尝……」

灰眸的青年和白发男人渐渐走远,嘉杏微笑目送他们离开,心跳得很快。他记得很久很久以前,蓝晏清提过的那位小师弟也是灰眼眸、单边的颊上有酒窝,被一个白发妖魔拐跑了,可晏清的师弟不是叫盛雪么?对了,晏清似乎也提过那师弟后来名字都变了。

看来真是让他遇上了那位小师弟和白发蓝眼的妖魔,他默默望着他们走到巷口,妖魔牢牢握着那青年的手,彷彿全副心思都落在青年身上,不仅仅是佔有,而是依恋,只是牵个手,除此之外没有特别亲暱的举止,却让他看得有些脸红。

「晏清。」嘉杏忽然非常思念蓝晏清,已有几个月没见上一面了,虽然他天天都能感受到蓝晏清的气息。他扫了眼摊位,托那青年的福,他今天带来的东西被买走了不少,还是收摊吧。

清明时节,城里或城郊都不乏游客扫墓后访友、踏青,嘉杏採买完就返回沁泽,心里除了思念道侣,也还想着稍早的事。

嘉杏觉得以后大概也不会再碰上他们了,不过心情还是有些复杂和不可思议。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居然记得蓝晏清当初说过的所有事,所有关于那小师弟盛雪的事,因为他很在意蓝晏清,而蓝晏清曾经在乎的人事物,他也不经意就放心上了吧。

那灰眼眸的青年有种特殊的气质,让人难以心生厌恶,甚至很自然就会生出好感,也怪不得晏清会喜欢上了,就连那个白发的妖魔也是。不过嘉杏丝毫瞧不出那白发妖魔的来歷,的确是像蓝晏清讲过的,高深莫测。

假使他是棵孤单的杏树,他大概也会希望那个灰眸青年多来亲近自己,或是自己去找对方交朋友,他说不上原因,可是光看到那个青年和白发男人并肩走在一块儿,自己也想跟着微笑,好像他们就该那样。

可是对曾经恋慕那青年的晏清来说,那场景就太残忍了吧?嘉杏知道蓝晏清已经和从前不同,但他并不打算告诉蓝晏清今日摆摊的事,他永远都不会说的。

嘉杏回到沁泽的住处,把买来的食材逐一处理好,蓝晏清出关就是这一、两日的事吧,他想做些好吃好喝的迎接晏清。

***

沁泽下着绵绵细雨,嘉杏今日用野蔬、蕈子和一些剔好刺的鱼肉做了炊饭,再用其他的料燉蔘鸡汤,那棵老蔘还是他前阵子亲自到百里外的山里挖的,得拿红线打结綑好免得它溜走。

蓝綃留下的洞府格局很大,像座皇宫,只是那么大的地方他们俩也用不上,平时都会将它缩减成寻常人家的屋宅,闭关的时候再放出修炼专用的居室。

嘉杏在厨房守着燉汤的火侯,饭也炊好了,他间着无事就做些手工,拿以前乾燥的木料削成竹筷,他喜欢做这些事,削出来的筷子特别合蓝晏清的手形。这就像蓝晏清说的,他们一同修炼,互相照顾。

「呵啊……」嘉杏打了一个呵欠,走到窗边伸懒腰,察觉厨房门口有动静就走了过去,蓝晏清带着浅浅的笑意站在门口看他,他满心欢喜的喊:「晏清,你出来啦。」

「嗯。你呢?都还好么?」蓝晏清将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嘉杏搂到怀里,抚摸其后背、后颈,往嘉杏唇角亲了下,他说:「好像瘦了?」

嘉杏回说:「是结实,你闭关的时候,我也没落下修炼。对啦,我做了一些你爱吃的,等我一下,我再去炒两个菜来,桌上有罈酒,晚点一起喝吧。」

蓝晏清瞄了眼厨房那张大桌上的酒罈应好,嘉杏忽然想起今日的奇遇,有些心虚,结巴的和蓝晏清说:「那个、那罈酒不是买的,是客人送的。」

蓝晏清挑眉:「去城里了?」

「唔。」嘉杏乾笑了声。

「我没有要念你,只是担心你遇上歹人或其他危险。」

嘉杏说:「没事的,我很会逃跑,而且要是有危险的话,铃鐺会通知你。」他的话音渐弱,耳尖有些红,从前蓝晏清在他踝上系的铃鐺串,后来变成了护身符一样的东西,被施加了咒力之后不会发出声响,只有主人遇险才会传出蓝晏清听得到的声音。

那传银铃对嘉杏并不是束缚,而是象徵了羈绊,对蓝晏清而言亦是牵掛。

嘉杏每次提到脚上的银铃都会不由自主的害羞,不过蓝晏清倒是很爱看他这样。他一脸害羞的跑去炒菜,蓝晏清替他拿碟子盛菜,即使不靠眼神也能知道对方想怎么做,没多久两人各端着一道菜上桌。

嘉杏替蓝晏清添饭,特意挑了许多对方爱吃的料,蓝晏清帮嘉杏舀汤,后者递汤过去说:「我们在一起也有五十年了吧。」

「是啊,不知不觉都这么久啦。」

蓝晏清莞尔:「这哪算久?我还要和你在一起更久,永永远远。」

「肉麻。」嘉杏小声笑语,等蓝晏清吃了一口饭以后问:「好吃么?」

「嗯,你做得都好吃,越来越可口了。连锅巴都是又香又脆。我不是重食欲的人,想到你做的饭菜也会嘴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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