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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饮杯中月、参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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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素宫的大殿转眼被摧毁,地面陷落了一个庞大的圆坑,捲起粉尘碎片的几道狂暴旋风又转了会儿才倏然消散,所有修士也是老的护小的躲开来,他们还没有真正跑远,而是落在附近观望情形。

明蔚及时护住了杨雿熙,后者短暂昏厥了半晌,醒来看到他半身浴血吓得尖叫:「白狐!」

杨雿熙摸到明蔚染血的左袖,那袖子被法术轰得破烂,她摸到剩下的那截也空荡荡的,这才会意过来,泪眼哭喊:「你、你的手臂、手臂……」

明蔚呕了一口血,用右手背随意抹了下嘴说:「无碍,我不是凡人,这点伤会好的。」

杨雿熙却像是没听见他最后那句,咬牙瞪视那个驭风凌空的盛如玄,那人还穿着一身白色衣袍,用宛如仙圣般的姿态睥睨眾人,在她心里清楚白狐是儿子很重要的朋友,或许是比朋友更重要的存在,白狐要是死了,儿子肯定会伤心得不得了,而她似乎能想像那种伤心绝望,也因此她此刻满腔愤怒,蓄力于掌,奔如迅电般攻向盛如玄。

「不要──」明蔚没能及时留住杨雿熙,他没想到杨雿熙有那样惊人之举,他看到她掌中透出的浅金光晕有些扩展开来,远看像一朵花绽放的样子,实际上凝聚着不小的力量,那一掌若打中盛如玄,对方肯定也是吃不消,前提是对方没有防备,也没有防身的法宝。

盛如玄看向最先朝他发难的杨雿熙,瞬间起了杀意,但他仍须藉着她开啟界玨,而且内心有另一个声音疯狂叫嚣阻止,他犹豫了一瞬就瞇眼召出昭明宝镜,彼此间浮现一道近乎透明的涟漪,杨雿熙那一掌彻底被宝镜化解,而且她来不及收势,整个人又摔进了镜中,身影和声音皆凭空消失。

变故发生得太快,明蔚暗恼不已。盛如玄勾起嘴角轻笑说:「劝你们别乱来,谁将那妖魔杀了,我就饶谁……一具全尸吧。」

这话说得相当自信,一时间无人再进攻,毕竟修为能和盛如玄这样分神期修士匹敌的,也只有智垣真人和成慧大师,不过分神期亦有分别,没人晓得盛如玄究竟修炼至何种地步,或手里还藏有什么法宝跟阴招,倘若那傢伙是被习錚夺舍,那么天蘅教的手段大家也都熟悉,有多阴损就多阴损,沾上了绝对没好事。

杜明尧此时出声试探:「若是我们所有人一块儿上,你那破镜子扛得住?」

盛如玄冷笑:「你们大可一试。」

多数人都听说过盛如玄所传承的那面昭明宝镜,其实有过损伤,否则当初盛如玄在分神期渡劫时也不会那么凶险。许多年来盛如玄都很少再使用这面宝镜,因为炼器的高手难寻,要将宝镜彻底修復好是件难事,不过那法宝却也有着修復自己的力量,所以盛如玄才避免太常使用它。过去盛如玄施术误杀杨慕珂时,明蔚也曾使宝镜损伤,盛如玄就更少使用那法宝了。

大家还以为那宝镜在往后百年间都只能充当一面普通镜子,作用不大了,没想到如今盛如玄竟想用它杀光大殿里所有人。

此时的蓝晏清有些恍然大悟,那宝镜曾是灵素仙子之物,若有灵素仙子的血脉之力,或许能提早令法宝自癒,而他的娘亲袁霏缨正是灵素仙子的孩子。

这也是为什么他先前好不容易见了袁霏缨一面,却发现她臂上都是新旧交错的伤疤,盛如玄不仅将他娘亲当成炉鼎,更将其当成了修復法宝的材料。想到这里,蓝晏清感到长久以来的信赖和感情都遭到背叛,握紧他手中的瑾封剑疯了似的刺向盛如玄。

然而,蓝晏清就算再怎么天纵奇才,年纪轻轻就已有金丹修为,还是远不及分神期的对手,盛如玄一个眼神就施加他庞大的压迫,他的宝剑连盛如玄一块衣角都没碰着就当即跪地,膝下本就破碎的地砖裂得更彻底。他目眥尽裂硬生生扛着分神期修士的威压,满脸胀红。

一些平日就仰慕蓝晏清或与之交好的修士都一脸担心,可谁都不敢贸然上前,因为他们都感受到盛如玄那种境界的修为有多可怕,连蓝晏清都被压制得这般狼狈,他们就更不可能帮上什么忙了。

盛如玄到底是在乎儿子的,他打断蓝晏清进攻后又警告道:「你想弒父?别忘了你今日的一切是谁给的,包括你最想留住的人。」

蓝晏清用宝剑拄地而起,踉蹌向前一步,恨恨瞪视他说:「你放了我母亲,放了她!」

盛如玄摇头:「她可是将你遗弃的女人,还想着她做什么?」

蓝晏清再次举剑指着凌空的白衣男人斥道:「她是为了我才走的,她没有遗弃我,是你,都是你逼的!」

盛如玄冷眼看着蓝晏清,低骂了句:「逆子。」他又朝蓝晏清隔空出掌,想教训那孩子,但这一掌却被一道无形罡风撞散。成慧大师朝他们的方向走近了些,念了句佛号后劝道:「虎毒不食子,盛檀越何必下这样的毒手。」

盛如玄浅笑揶揄说:「大师怎么也要插手他人的家务?」

智垣真人看成慧大师出面,眉心微结,她也看不下盛如玄、又或者说是习錚所为,本来此行她想见一见天人,期待着也许能遇上什么机缘,谁知道有妖魔上灵素宫来要人,那妖魔还不是泛泛之辈,所以她乾脆静观其变。随着事态逐渐混乱,她又想着若有机会帮上一帮,让灵素宫欠他们禪琳院人情也不坏,其他人心里想的大概也都是这样。可是现在局势已然失去控制,她想带着自家弟子走了。

余奉明和其他掌门、长老也体会到自己没有插手的馀地,恐怕还要折损在这里,抢在成慧大师说话后出声:「罢了罢了,又是家务事又是将我辈当作外人,我们镇海宗也不想再涉入了,这就走吧。」

话音方落,所有修士都出现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些心悸,镇海宗的余奉明率弟子们要飞下山,却发现他们没有一个人能飞得起来,连飞行的法器也失效,天边闪烁着微微的七彩光亮,也想告辞的智垣真人讶道:「这是障壁……」整个潢山的山头都已经被下了禁制。

这道禁制的源头就是盛如玄,他面上含笑,眼神却阴冷狠毒,如往常那样平和无波的说:「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余奉明脸色骤变:「你什么意思?」他话还没讲完,盛如玄周身浮现许多光丝,光丝如同细剑朝他射来,好在他随时都有所防备,立刻扔出一件法器防御,碗形的法器展开灵气罩住了他和身后弟子们,那好歹也是罕有的上乘中品法器,不料抵挡了几息后竟爆成漫天齎粉,余奉明又打出数拳才与那杀招抵销,只是练了铜皮铁骨的他,拳臂上也都留下血痕,皮开肉绽。

他吞了粒丹药疗伤,其他门派看了也惊疑不已。智垣真人有些悚然,对盛如玄喊话:「我们与你并无仇怨,你却要对我们赶尽杀绝,难道你以为自己不会有事?若我们倾力对抗,纵然你有分神期修为也讨不了好。」

其他人帮腔怒斥:「就是,仗着你那片破镜子能做什么?」

盛如玄瞟她一眼道:「这宝镜再怎样都是飞升成仙的灵素仙子传承给我的,大罗真仙来了我也未必会输。」

明蔚趁着这期间又恢復了断臂,他扫了眼蓝晏清,猜想那傢伙应该知道杨慕珂的下落,但眼下还是得先解决最麻烦的人。他慢慢释放自身洞虚期的威压,对上盛如玄有些忌惮的目光说:「那你就试试,虽然我不是什么真仙──」

「师父!」几乎要趴地的冯护吐了一口血,杜明尧已经像余奉明那样以法器和自身灵气护着弟子们,可他也有点自身难保,天上两名大能相斗,苦了他们这种修为不高不低的,其他前辈和各峰长老也都有些艰难的支撑着,饶是智垣真人那样的前辈,额际也已经满是冷汗。

林东虎同样脸色发白靠在邻殿的柱墩瘫着,心里暗骂正在斗法的那两个傢伙:「都是老不死的怪物,该死的、我可不想就这样没了命。」实际上他早就发觉情势不对想溜了,但是和余奉明一样察觉自己跑不远,现在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好像有千斤万斤的东西死死压着他。他不敢妄动,又远离了杜明尧的保护,只能瘫在原处用尽灵力护好真元,不过现在他汗如雨下、浑身抖个不停,要是更接近那战圈的话,说不定他已经震坏了筋脉、失禁昏厥、丑态毕露。

潢山上本来终年都云雾繚绕,现在却因明蔚和盛如玄互斗,看起来万里无云,天空比往常更炽亮,甚至无法抬头看一眼,不是那太阳耀眼夺目,而是相杀的那两者施展法术的缘故。

灵素宫的一切彷彿静止,周围山林也陷入诡譎的死寂。

护着女修们的徐卿荷长老止不住的掉泪,她并不想哭的,可身体克制不住,她哽咽哀语:「这究竟……还得……多久才能……」

杜明尧察觉她濒临崩溃,颤着手朝她扔出一个小瓷瓶,徐卿荷看出那是补药,也抖着手接过来服食,虽然缓了些,但还不知道得受多久的煎熬。

地面上动弹不得的眾修士,此刻彷彿比螻蚁还不如。

***

草原上有十二个柳青禕,其中一个是本尊,其他则为分身,她们各据一方念着咒语,然后拿起短匕画破掌心,让血滴落,带着她灵力的血渗入阵法里,催动了召唤阵。

阵外护法的宋繁樺看见柳青禕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不禁面露担忧,只是他依然守在原处,没有柳青禕的吩咐,他不可移动半步,否则当天人降临时他或许会有危险,还会拖累柳青禕。

柳青禕正在消耗自身的气力让阵法完全运转起来,草原的风变弱了,她开始闻不到花草香,天上浮云也不飘动了,慢慢的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好像自己正沉落到深水之中,一切慢下来,最后静止不动。

儘管如此,但柳青禕并未觉得难受,她看见了半空中悬浮的无数细微光点,它们慢慢扩散,有些连结成缕缕光丝,旋绕成了一道漩涡,附近的草木和尘埃都像在发亮,直到所有景物的轮廓都被耀眼白光所笼罩,连她自己都彷彿融入其中,忘却自我。

不知过了多久,柳青禕驀地闭紧双眼,蹙眉抽了口气,吸到一股淡雅温和的清香,像某种花的气味,睁开眼时,她的分身都已经不见了,剩下站在阵眼上的本尊,而她的面前出现一位端丽出尘的高瘦女子。

那女子皮肤白皙,穿着有些单薄的白色衣裙,颈上掛着一块碧绿的圆玉,头发仅以银簪挽了一个素雅的发髻,那些比人还高的草丛全都以女子为中心往外倒去,但花草皆无伤损,彷彿原先就是那样斜着生长。

女子对柳青禕露出很淡的笑意,目光和煦友善,她说:「原来如此,佈阵召唤者是神体。」

柳青禕此时心系明蔚和杨慕珂他们,情况紧急,她转头朝稍远的宋繁樺看去,使了个眼色点头示意她没事,让他先待在原处,接着向那女子行了一礼说:「我是神裔白狐。」

「我知道。」

「你就是天人?」

女子却微微一笑,摇头否认:「我不是,不过恰好在天人屿感应到这里的召唤,就过来一趟,我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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