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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饮杯中月、拾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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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蔚忆道:「是啊。那是藏在山体里的洞窟,设了许多阵法,入口也隐密,连宋繁樺都没去过。」

「令堂的本事真厉害。」儘管明蔚有问必答,小羊对他还是好奇得不得了。

「白狐族擅长找出隐密的东西。」明蔚瞇眼微笑,嗓音沉柔而醉人:「有时候甚至到了执着的地步,也许是因为这样才容易执迷不悟。不过,要是能找到需要和想要的就够了,其他都是多馀的。」

小羊一脸懵懂,也不晓得明蔚是否意有所指,他的心思全在如何尽快完事离开秘境,于是确认道:「那我们炼好了金苓蔘就走了?」

「对。别节外生枝。」

言毕,明蔚驾驭星艖飞入云雾中,小羊看到被阳光晒出白金色的云里有个小影子,明蔚伸手到窗外将那影子捞进船舱,黑影原来是一隻赤鳞小蛇。小羊睁大眼仔细打量,看见牠脑袋生得古怪,而且头顶有一对犄角,迟疑的问:「这是──龙?」

***

赤鳞如幼蛇的小龙攀掛在明蔚前臂,看样子会主动亲近道行高的人。明蔚说:「这就是这里真正的地主,也是药炉的真身。」

小羊兴味盎然打量牠说:「那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地头蛇啊,嘻嘻。」

明蔚举臂令小龙腾飞至半空,取了一支金苓蔘投过去,小蛇衔尾圈成一道圆后化成一座赤金色的药炉,那炉子还没有人头那么大。药炉变化时发出金红光亮,自行将药材吸入炉中,船外好像传来远雷声响,船里也有馀音回荡,那是龙鸣。

明蔚递了支金苓蔘给小羊,示意他照做,药炉自动吸纳药材让小羊感到惊喜,不过这可不是在玩,明蔚给他一张纸笺,上面写了丹方,教他如何用神识观察炉火和炉子的变化,他俩轮流守着药炉。

明蔚说:「这药炉有灵性,也有其特性,它的特性就是不要勉强炼化它,妄想将它佔为己有,它天性就喜欢炼药,即使不引导它,只丢东西进去,它也会努力把吃进炉里的东西炼出来,不过不能保证是药还是毒。所以我们得再一旁加以引导,要是勉强它,后果往往难以善了。

以防万一我现在得把船开走,找一处有灵泉的地方,以免药炉出了问题,到时还能以灵泉救急。这次炼的药,材料单纯,以它的能耐一天应该能炼出一颗药。你一日服食一颗,到时我为你护法。」

小羊服食丹药后,明显感觉到体内经脉有所拓展,四周灵气能毫无阻碍被他吸纳,修为增进不少。前三日都还很顺利,但第三天夜里小羊自梦里醒来忽然感到一阵晕眩和反胃,他匆忙扑到窗边把脑袋往外探,虽然明蔚把船藏在云里,但他仍不顾外面寒气逼人,把一整天吃的东西全吐了。明蔚担心他摔出去还抓住他的手,等他吐得差不多了再拉他回来擦嘴。

明蔚看小羊的眼睫沾着细微水气,模样可怜无比,让他心疼。

小羊自觉失态,躲着明蔚说:「先、别管我。我没事。我吐得脏,气味重,你离我远些。」

「我不介意。」

「我不介意。」明蔚把闪躲的少年拉近身前,少年吐得虚软无力,他替少年擦嘴时说:「这是药性在发作,这药会让所有秽浊不净都排出,你暂时也吃不了什么东西了。」

「连药也吞不下?」

「那倒不至于。那药炉虽然只是上乘下品的法宝,却很有灵性,只差一点就能开啟灵智。它炼的药容易成功,即使是炼下乘丹药也会是品质绝佳的,何况用金苓蔘炼的药是上乘丹药,能直接助人摄入庞大的灵气,而且也没有丹毒的问题。顶多是吃多了这药,发挥有限吧。」

小羊苦笑:「那我吃这药是有些浪费了。如果是周谅的话肯定会有更好的效果。」

「但有这机缘的是你。」明蔚浅笑安慰他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话令小羊心里温暖而且感动,明蔚很自然将他搂在怀里休息,一安静下来他忽然就有些尷尬,但很快就发生更令他难堪的事,他急忙挣开明蔚臂怀起身喊:「快、快快、快让我下去!」

明蔚听见小羊的腹鸣大概猜到这波药力发作得更厉害了,赶紧让船飞落地面,找了一处安全的树丛放人。小羊带着随身物品急忙衝进树丛,边跑边叮嘱:「千万,千万不要靠过来!绝对别靠过来!」

入夜后到处黑黢黢的,小羊终于解决此生以来最大的危机之一,他畅快的长吁气,拉起裤子系好,挥摆双手想将气味弄散,再拿出偶尔擦嘴唇乾裂的口脂抹一抹,整理好仪容再走出树丛来,笑着朝明蔚走去。

「都解决了?」明蔚语气淡柔。

「嗯、嗯,没事了。」小羊爽朗微笑,心想他还特地蹲了很久,肚里平静得很,应该不会再闹了。

「回船上吧。」

「好,走。」

回船舱后小羊有点疲睏,一下子就睡熟了,到了隔天要轮他守药炉也没醒,明蔚也不打算扰醒他,醒来后他啜了两口水差点没再吐出来,有点错愕嘟噥:「水、怎么连水都变难喝了?」

明蔚给他换了一壶新的水解释道:「你现在就喝灵泉吧,等过阵子没这样敏感就能喝普通的水了。」

小羊喝了灵泉,果然味道清甜,味道也不那么怪了,解渴后他忧心问:「我这样不吃不喝要熬多久?」

明蔚摸少年额发哄道:「不会很久,这几天我度气给你,能撑过去的。」

「唉。」

这些后果小羊早就听明蔚讲过,但亲身经歷才感到有点难熬,前三天有多舒服,接下来他就有多不舒服。还好灵泉的水源源不绝,他乾脆喝水喝个饱,明蔚劝他适可而止,果然没隔多久他又喊着要下船方便了。

这会儿小羊连水也不敢喝多,他实在不愿意屡屡在明蔚面前出糗,但肚子又饿。明蔚铺好床,眉眼俱笑看着他说:「过来睡吧,睡着就不饿,我也能顺便度气给你。」

小羊叹气走去躺平,明蔚坐在附近地毯上顾药炉,小药炉在半空中悠悠的转呀转。他馀光看明蔚随意搁在膝腿边的手,暗暗欣赏讚叹,平凡的他大概连对方一片指甲也比不上。他任由思绪飘荡,忽然又问:「其实度气这种事不必等我睡着才做吧?现在也可以不是?」

明蔚望向小羊,缓缓眨了下眼:「的确可以。」

「那就现在?」

小羊只是因为睡不着,又饿得不得了,反正没事干,何不现在就把能做的事都做了?他话刚说完,明蔚已经到他床边,一手撑到他颈侧俯首挨近,一手将他额发撩到一旁,他有些紧张问:「做什么?」

「不是要度气?」明蔚一脸平静无波。

反观小羊睁大双眼盯着快压下来的俊美男子,心怦怦狂跳,明蔚银霜如瀑的长发散落下来,笼着银辉将他罩住,他还来不及羞涩做点反应就感觉到强烈睡意,眼皮沉得不得了,脑袋一歪就睡熟了。

等他再醒来,明蔚支起单膝坐床边蓆子上,而他也不饿了。他问:「我睡很久?」

「不是很久,一盏茶的工夫。」

「我觉得睡很饱啊,像睡了一晚上。」小羊有些不可思议,坐起来摸摸身体,又摸了嘴唇,偷瞅一眼明蔚问:「度气的方法这么多,你为什么要那样?」

「只是选了效果最好的其中一种。」

「其中一种?那最好的……」

明蔚微微蹙眉:「最好的那种,我们不行,你也不会想试的。」

小羊脑海浮现双修这词,当即红了脸皮脖子,扯了下嘴角说:「那的确没办法。」他是喜欢明蔚,不过明蔚是怎么想的,他无从得知,就算有点好奇也不敢探求,他还不想从自己幻想的美梦里醒来。

陷在烦恼中的小羊抱膝发呆,片刻后回过神来,一双灰眸不由自主就要去找明蔚的身影,恰好对上明蔚似笑非笑的表情。也许是他想得多了,產生幻觉,他怎么觉得明蔚眼神好像特别温柔,甚至有着他不确定的情绪,那眼神像在看喜欢的什么……

被那种温柔的目光注视反而令小羊感到寂寞,因为他认为自己和明蔚是不可能的,但他们的契约却有期限,不可能永远这样相伴。既然如此,何不藉着层关係窃取一些温暖的回忆?

「明蔚。」

「嗯,我在。」

小羊有些不安的瞥了明蔚几眼,问:「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明蔚没应声,不过他身形微动,瞬间又出现在小羊身旁将人轻轻揽入怀中。小羊有些诧异问:「我说抱你就抱啊?」

「是啊。本来依契约来说,这十年我就该听你号令。只是你至今都不曾真正的命令过我做什么。」

小羊咋舌,心里有点失望,好在他期望也不高,很快重整心情半开玩笑说:「那是因为我不习惯下命令啦。反而还老是被你使唤,想想也很亏。」

「呵。」明蔚笑出声,稍微收紧双臂跟他说:「也不亏,你还有接下来的几年。在契约期满之前,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为你去做。当然,得是我能力所及的事。」

「那就先解了我的诅咒。」

「这是一定的。」

「还有……离开秘境以后我们先别回灵素宫,到人间去走一走吧。」

「好。」

小羊开心笑了笑,转头凝望明蔚良久,他一点也不愿意勉强明蔚付出感情,他清楚感情是勉强不来的,不管是他的爹娘,或是他和蓝晏清。只不过他的心跟他的本性一样野,常常不受控制,只要明蔚在这里,那么他的心就一定在对方身上了。

「还有什么想吩咐的?」明蔚的嗓音沉润温和,语调轻柔慵懒,儘管平常他就是这么说话的,但这时又有些刻意为之,而且附在小羊耳畔低喃,听得人整副骨头都酥得化了。

小羊不禁颤慄,摀着耳朵避开了些:「没有了、没了,先这样。你不要在我耳边这么说话,好痒啊。」

明蔚本不打算逗弄小羊,他知道稍微疏远才好,免得小羊过于依赖他,前途尽毁。但每次他都会不知不觉就想做点什么,想多亲近一些。他也纳闷,是何时开始,一遇上小羊就变得心思浮荡,平日的冷静沉着不復存在?

看着小羊对他的戏弄有各种反应,才会稍稍的平息内心深处的躁动和骚乱。

「对了。」小羊转头睨他,问:「该不会先前你帮我度气也是这样偷偷的来?」

明蔚挑眉:「你说的是先前在山洞里那一晚?你不是睡熟了?」

「姚前辈告诉我的,他说你帮我、那个。」

「他真是多嘴。」明蔚却没有厌烦的样子。「知道你脸皮薄,所以才等你睡了。」

「可是你这样偷偷来,跟蓝师兄有什么不一样?」

这话出乎意料的有些惹恼明蔚,他脸色微沉,语调也冷了几分跟他说:「我跟你的蓝师兄可不一样。」

小羊愣了下,的确如此,蓝师兄对他有那种心思,但明蔚没有,否则也不会大方亲近他吧?他低头道歉:「对不起,我话说得太快了。」

明蔚不知他怎么想的,补了句:「你不会主动让姓蓝的小子抱你,可是会对我这样撒娇不是?」

「唔。嗯?」小羊偏头覷他,怎么听起来好像跟他想的意思不太一样?

明蔚接着讲:「跟那小子相比还是我可靠,当初并不是只有我选了你,而是你也选了我,我们之间才能缔结契约。怎么能说我和他一样?」

「是是是、是我失言。你那是为我度气,师兄是轻薄我,不一样的。」小羊乾笑,原来这傢伙是为此生气啊,他太少看到明蔚这样不高兴,着实是有些慌乱。

明蔚看他那样怯怕自己,叹道:「不过,太过依赖的确会混淆许多事,你还是快些长大吧。」他很想知道小羊对自己的喜欢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只是把他当长辈那样依靠,还是和别人有些不一样?不过想弄明白这点的自己,或许也有些动摇吧。

「什么嘛,又拿我当孩子。嘖。我说啊,人跟人相处是凭着真心诚意,尤其是感情的事,徒增辈份和年纪有什么用?像我爹那样活这么久,也是惹一堆风流债收拾不完,可是也有年轻的师兄早早就寻到良缘结了道侣,一起去外面游歷的。」

「你说人和人相处,可我是妖魔。」

「一样啦!」

见少年气恼得红了脸,明蔚莞尔不语,他知道小羊为了在潢山生存,不得不学着察言观色,变得机敏懂事,宫主之子的身份不仅没能成为这孩子的庇护,反而添了不少麻烦,但这样的少年唯有在他面前会流露本性变得孩子气,这让他很喜欢,觉得自己死寂已久的那些喜怒哀乐又恢復了,连同那些七情六欲也都牵扯在一起。

他想尽快理清自己这些心情,并不想为了私心困住小羊,但要是小羊真的心甘情愿的话,他有多少能耐可以护住这少年?他要的并不只是短暂的相伴,他清楚自己的贪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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