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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饮杯中月、伍(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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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蔚说:「他在洗澡。还有他不是男子。」

「噫?」

「你问他是哪里来的妖修。」

小羊感觉明蔚心情有些浮动,似乎急着想弄清楚什么事,于是按要求问那傢伙说:「你是哪里来的妖修?天蘅派有很多妖修么?」

在河川里洗净身躯的妖修冷哼道:「比起灵素宫来说,妖修是多了些。怎么?都快死的人了还好奇我的事?」

明蔚暗中指示小羊说:「你问他是不是白狐族。」

小羊照着问了:「你是白狐族的?」

那少年神色微变,盯住小羊背影半晌才挑眉微笑说:「你凭哪一点判断我是白狐族?」

「我、我有白狐族的朋友。」

「那我肯定不认识了。」少年语调冷漠低喃:「我一直都是自己一个,没有族人也没有朋友。」

小羊想起对方早先的威胁话语而有些紧张,接着问:「你抓我有什么目的?」

少年拧乾长发走上岸,施了祛水咒批上衣服应道:「你是盛如玄之子,抓了你才有机会在潢山全身而退。」

「那你可错了,我对灵素宫而言可有可无,宫主对我或其他弟子都是一视同仁,要是我有个万一,会伤心的怕是只有我妹妹了。」

少年大笑,走上前一手搭在小羊右肩说:「哈哈哈,你何必妄自菲薄。盛宫主近几年转了性子似的不近女色,其他人都找不到破绽,听说宫主的首徒蓝晏清对你格外关爱,而宫主又十分重视自己的爱徒,再怎样说你还是挺重要的。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的话我就不会杀你,或是要杀的时候尽量让你好死,我不仅是个妖,也是个医修。」

小羊内心一面喊明蔚救命,同时又问对方说:「你想抓我回天蘅教?还是有别的目的?」

少年瞇起眼低道:「我只是想要离开。」

「离开?」

少年自言自语似的低头喃喃:「好不容易等到这次机会能走。」

「走去哪里?」小羊顺势问话,对方抬头用一双灿亮的蓝眸看他,紧接着他感到浑身乏力往一旁瘫软,倒下之前被那少年接住安置到隐密树荫里,少年好像给他下了药。

小羊能动的只剩一双眼,那少年说:「你讲得对,还是不能放着你随意走动,免得坏我好事。」

此时的小羊不停在心里喊明蔚救命,明蔚只回他一句:「没事的。」小羊在内心骂:「去你的没事!你当然没事,我有事啊。」

少年看小羊拼命转着眼珠的样子有些逗趣,失笑跟他讲:「吓成这样啊?放心,我也不是非要弄死你,只要你安静一会儿就好。对啦,给你下个蛊。」

听到要被下蛊,小羊立刻瞪着少年,少年摸了下腰带后指尖像是多了层若有似无的细白粉末,眼看就要触及他嘴边就停手了,少年迟疑后又收手嘟噥:「还是算了,这蛊也不好炼,用在比虫子弱的傢伙身上是浪费了。你就躺这儿睡一下吧。」

小羊心怀恐惧根本睡不着,那少年也没有要继续理他的意思就逕自走去河畔汲了一小袋水回来,接着从一个小绣袋里倒出五颗比人头还大的白桃,每颗都是又香又漂亮。少年不顾小羊诧异的反应,独自吃起白桃,他吃得很急,但就算嘴脸、双手、襟领都沾上了果汁也并不显得狼狈,反而还有种诡异的美。

小羊回过神来问明蔚:「你在么?」

「嗯。」

「他不快点逃还在那里干什么?」

明蔚观察说:「应该是在解咒或解毒。」

小羊心想那么大的白桃,他连半颗都吃不完,那少年身板纤瘦单薄又怎么吃得了五颗白桃,但他错了,少年就那样吃光了五颗白桃,吃的同时衣袖里好像透出奇怪的灰黑光亮。

「唔嗯、哈呃。」少年皱起脸有些难受的样子,好像浑身痒开始胡乱抓挠手脚,又把手伸到衣里,这样还搔不到痒处,乾脆脱掉上衣,上身皮肤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突起,就像皮肉里有很多虫兽想鑽出来。

也因少年此举,小羊惊见其微隆的胸脯,默默在心中叫喊:「啊啊明蔚!他是女的?」

明蔚否定道:「他不是。」

「怎么不是?你没见他、他──」

明蔚:「他下面也有。」

「有有、有什么?」

「男子那话儿。」

「什么?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明蔚像是淡淡的叹了口气说:「我和你提过,我有个妹妹叫明斐。明斐生来就和他一样,既是男子,亦是女子。这种情形只会出现在神裔的白狐族,所以我怀疑他是明斐,因为那支狐族应该只剩我们兄妹,但是不是还有其他倖存者,我也无法断言。这都是我母亲遗言里提过的。」

明蔚解释的时候,那少年身上的皮肤显现出许多墨黑色符纹,符纹浮到半空中变成无数蛇虫,再凝为一股化为一隻浊黑有单角的蛇,怪蛇欲逃往水中,少年迅速用短刀将蛇尾钉在地上,再出手掐住熟蛇首。少年面无表情说:「也是个好材料,别浪费了。」

说罢就拔起短刀削下蛇首,再剖了蛇腹,直接将之大卸数块扔到储酒水的皮囊中。

明蔚说:「他把自己身上的咒缚除去了。大概是天蘅教给他弄的。你问问他是哪里来的白狐族。」

「可是他都还没承认自己是白狐族。」小羊感受到明蔚急切想找到胞妹的心情,心里嘀咕时也开口问了:「你是哪里的白狐族?」

少年握着滴黑血的短刀走近小羊,本来还在思量要怎么处置小羊,一听这句话就愣了下,然后哼笑道:「是哪里的不都一样么?你觉得我像哪儿的?」

小羊看不出少年心里在想什么,有些怯怯的问:「是……神裔么?」

少年眼底掠过一丝厌恶的情绪,快到可能连他自己也没察觉,他摇头说:「神裔早就不存在,就算有也是假的。世间有一些白狐族也因此受牵连而灭族。好啦,我已经解咒,看你还算合我眼缘,就不杀你,你在这里看是被野兽吃掉,还是被救走。要是活下来了也别怨我,我可是放你一条生路的。」

少年边说边挽起一头微微汗湿的长发,重新包好头巾,再拿出一套新衣裳换穿,最后好像吃了一颗药把自己容貌甚至身形都变了,俊美的脸变得很不起眼,身材微胖。打理好仪容后他转头盯着小羊打量,笑说:「不过你这兴趣还真特别,这裙子蛮美的,很适合你。走啦。」

少年一溜烟就跑不见,留下满脸尷尬错愕的小羊。小羊自言自语说:「啊,对了,我穿着周谅给的这身衣服。唉。」

树荫里出现一个比方才那少年还好看的男人,小羊认出是明蔚。明蔚轻松将他捞到怀里,不知从哪里摘了片草叶让他含着,半晌药力被化解了,但他还是手脚发软,尤其是馀光瞥见明蔚那张脸,浑身彷彿都要使不上力,而他清楚知道这不单单是药力所致。

「好点了?」明蔚语气浅淡,不过眼神温和得有些溺人。

「嗯。」小羊感觉自己呼吸不畅、心跳变快,脸皮也越来越烫,他不想表露出任何异样,急得想起身,明蔚却收紧双臂稍微拥紧他说:「你刚恢復,别急着起来,在这里歇会儿」

「喔。」小羊叹气,低头藏起脸。

「对不起,很害怕吧。如果那个人真的想出手杀你,我一定会出面,并不是真的想丢着你不管。」

小羊心里的确有些闷,但也知道明蔚是很想找到妹妹的,于是应道:「我知道。反正他也没弄伤我,我没什么。」

话虽如此,小羊还真有点羡慕明蔚的妹妹,一直以来他习惯明蔚的陪伴和照顾,彷彿明蔚就是为了他才出现,所以成天都在他身边,他第一次真实感受到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人能让明蔚这样在乎,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他也知道自己有这种心情不太妙,可他就是克制不住这些想法,真希望明蔚是自己的。

明蔚感应到小羊心情一团乱,轻轻摸他脑袋安慰道:「别多想了。这次也是有惊无险,等周谅找到你,你们就能带着白桃去交差了。至于那妖修的事,一律回答不知道就好。」

他迟迟没等到小羊回答,于是又问:「听见我讲什么了?」

「听到了啦!」小羊语气明显不耐烦,他讨厌自己这样闹脾气,讨厌自己变得这么惹人厌,也不想面对明蔚困惑看着自己的眼神,硬是挣脱了明蔚的怀抱。

明蔚认为小羊还在怪罪自己,又放轻了语气想哄他说:「何必勉强?那药力还没完全──」

「不要管我。」小羊说完回头嗔视他说:「反正我都没事了,你刚才没出手,现在也不用多此一举。我知道你想找明斐,我没怪你。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可是你一直在这里,我、我……」

不管开心还是难过,明蔚都是在的,自从缔结契约后的十年,彼此都是不离不弃,这还是头一次小羊希望能和明蔚分开一会儿。并不是他讨厌明蔚,而是害怕被讨厌。他觉得自己这种有些扭曲的心情,真是丑陋,他甚至都不想被明蔚看见。

小羊抹了把脸,再抬头发现明蔚已经不见踪影,当然这只是表象,明蔚没有离开过,不过最起码他们可以假装互相都没碰到面。他并不想乖乖在原处等人来救,天蘅教叛逃的少年也没搜括他身上的东西,他吃了几颗药以后立刻化了张符给周谅报平安,两人会合后再飞往先前白猿群聚骚动的地方,同时也传了道符回宫搬救兵。

周谅一见到小羊就仔细打量他有无受伤的地方,小羊摊手说:「我没事啦。不过那里乱成一团,灵素宫的人怎么都没来?」

周谅说:「恐怕是有人设局拦下那些传信符,想跑去讨救兵的人恐怕也遇上麻烦。试炼在明日午时以前结束,不过我想灵素宫会有人发现异样派人过来的。这次天蘅教真是好大的胆子敢来这里作乱。」

小羊把身上带的伤药交给周谅说:「看来只能躲起来等,或是在这里做点什么。我这里还有药,你带着以防万一。」

「你留着吧。」

小羊坚持道:「打架都是你出面,你比我用得到,何况这些本来就是为你做的。」

「哥哥……嗯,我收好了。接着怎么办?」

小羊指着谷底已经消失的白桃山堆说:「先去看那里的情形,白猿们安静得不寻常。」

原先群聚的白猿们是愤怒激昂的对雷火阵咆哮,现在却都静下来,越接近牠们越感受得到场面肃杀可怕,而那圈雷火依旧将白猿们隔在阵外,小羊他们悄然攀至山壁高处才瞧清阵内的术士是谁。

周谅低声怪叫道:「怎么是林东虎他们?」除了林东虎之外,还有谭飞,那两人向来都是同进同出,结伙做各种讨人厌的事情,只有在杜明尧面前才装乖。

「他们抓了白猿的幼崽,看来是威胁白猿把白桃交出去,早先的白桃大概已经被他们收了。」

周谅一知道是那两个讨厌鬼就对此事变得漠不关心,她说:「既然是他们找死就是活该,我们先回去交代试炼结果,提前结束吧。」

小羊斜睞她一眼,皱眉笑说:「我知道你讨厌他们师兄弟,不过小白猿是无辜的,我也不希望白猿将来怨恨人族。」

「说得也是,凭什么他们乱来却要所有人族都被白猿恨上。可是该怎么做?他们两个已经把所有白桃都收啦,怎么还不出来?」

小羊观望了会儿说:「他们抓的幼崽只有一隻,可是撤了阵法要离开的话,没有带着幼崽的肯定会被白猿攻击。」

周谅笑嘻嘻说:「原来是这样,再这么下去恐怕要内鬨啦,哈。」

小羊拿隐身符看向周谅,兄妹俩会心一笑,他们约定好一人解除雷火阵,另一人则潜入阵内救小白猿。周谅说:「我去救小白猿。」

小羊想了想点头答应:「也好,你救下白猿再把隐身符贴到他们两人身上。」

周谅不情不愿接过隐身符嘟嚷:「知道啦。唉,浪费哥哥的两张符。」

小羊拍拍周谅肩膀苦笑了下,说:「好啦。」

施好隐身符术后,小羊避开白猿们设法移动至阵眼的方位,也就是原本堆置白桃的地方,那里地势有些隆起,周围绿草茵茵,唯独那块地方一根草也没长。小羊向明蔚确认道:「就是这里了吧。」

明蔚说:「你就相信自己吧。」他知道小羊有些自卑,不过在找寻穴眼、阵眼,感应地气变化这方面,小羊其实很有天赋,从前他也提过一、两回,可小羊就是不怎么相信。

听到明蔚的声音让小羊安心下来,他从发簪一端摸出一根黑亮的针,这根针是明蔚教他炼的,可借乾坤法力引来雷击破解许多阵术。他瞅好下针之处就出手,被真气裹住的黑针一入土半寸,平地就发出沉然神秘的低鸣,小羊跃开数尺后,晴日忽降一道雷电破了林东虎他们的阵法。

白猿一见雷火消失也有些愣住,好像担心有诈而不敢贸然进攻,直到牠们看清楚林东虎、谭飞脸上的恐惧才疯了似的杀过去。

谭飞抓着的小白猿被抢走,他惊恐瞪向林东虎发现那人手上也是空的,茫然惊喊:「师兄?」

林东虎怒吼:「蠢货,那隻畜牲?你放跑了?」

「啊啊──」谭飞扭头就要逃,看到周谅站在他们身后抱着小白猿。

周谅缓缓放下小白猿说:「帮你们隐身了,牠们看不到我们,最好别乱动。」她放了幼崽后悄悄退远。

林东虎不信周谅,却看到谭飞背上的确贴了张符,伸手撕下师弟背后的符说道:「是不是隐身符,接下来才知道。」

一群白猿看那两个可恶的修士忽然消失,其中之一又莫名现身,气得一拥而上,谭飞的惨叫很快被猿群亢奋的吼叫声盖过,而逃过一劫的林东虎发现兽群后方正在善后的傢伙。

小羊收好黑针躲着白猿走远,他左顾右盼在找周谅,听到一句:「原来是你。」甫回头就被人张口喷了一蓬灰烟,同时他也听到明蔚紧张喊了他,但他不小心吸了一口毒烟,当即晕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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