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八章（2 / 2）

事情解决，就应该回去了。

小栖无从床上醒来，回头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小书包，林丁奇他们也很快过来敲门，看到几位鬼神的样子也知道事情告一段落了。

林丁奇：“那我跟那边说一声，我们尽快回去。”

苏闻：“嗯。”

林丁奇去通知在另一边的同事，而其他的人就从不同的房间出来准备下楼。

另外的几个家庭在看到天上那一幕后，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这时候也知道不该说什么，于是沉默地跟着一起走出了酒店。

在临上车前，金锡出声：“几位留步。”

几个鬼神回头，金锡道：“借此机会，我们说几句话吧。”

初至和苏闻对视一眼，无端有了一种默契，好像知道他会说什么似的。

初至结了一个结界，道：“说吧。”

察觉到周围的变化，金锡神色松了几分，抬手朝初至行了一个礼，用中文道：“帝君。”

“苏大人。”

小栖无也在这个结界中，她不解地看着大家：“咦？国外的鬼神也要给帝君行礼吗？”

“不用。”初至说完后看着金锡，唤了声，“金锡。”

“在。”

初至：“你如今已经是一方国土的神主，过去种种不用放在心上，你是你，我们是我们。”

金锡沉默片刻：“金锡知道。”

所以在这之前，他未表现出什么异常。

他道：“今天有幸再见到两位，想道一声谢。”

苏闻：“谈何谢？”

金锡：“谢帝君的点化之恩，谢苏大人此前的帮扶之恩。”

当初他被帝君点化，成为一方小鬼神，苏大人是三司之首，也给了他许多的指点和帮扶，让他得以在这北部一隅立足。

而到今日成为一国神主，自然离不开之前的种种。

初至笑了：“点化和帮扶都是外物，你本身才是根本，不足为谢。”

金锡垂下眼睛。

他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他只身成为一国的神主，与过去同僚仿佛一刀两断，再无联系，过去也曾谈天说地，但现在…

说话都要注意分寸了。

他轻声问：“妗文大人和孔凛大人，可还好？”

苏闻：“他们都好。”

金锡：“那就好。”

小栖无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神主的情绪，遗憾，舍不得，以及怀念。

她问：“你舍不得我们吗？”

金锡一愣。

初至将小崽子抱起来：“忘了说，这小崽子通灵窍，对情绪很敏感。”

金锡有种被看穿的窘迫，也有被说中的释然。

这个小阎王都这么说了，他便顺势点头：“或许。”

小栖无又问，“爸爸，初至，你们以前跟这位神主是朋友吗？”

金锡忙摇头：“不敢不敢。”

小栖无眨眨眼：“但是你舍不得呀。”

“隔得不远，舍不得你可以去找判官爸爸，找初至，也可以去找妗文姨姨和孔凛叔叔的。”

“这…”金锡叹了口气，“怎么能一样？”

“哪里不一样？”小栖无指指自己，“我们也来到这里了呀。”

“而且现在大家都有手机，你们可以打电话打视频，还可以约着一起吃饭玩游戏呢！”她骄傲地说，“我们地府现在可好了，什么都有，过不久也会通路了，你可以做开灵车过去呢！”

金锡一噎：“灵车？！”

“你们没有吗？”

金锡摇头：“我们这里用不到。”

朝国不大，鬼神到哪里飞一飞就好了，那些投胎的鬼魂也很快就投胎，他们注重于投胎效率，虽然有手机和网络，但是其他的至于什么通车什么娱乐设施，那都是没有的。

小栖无语重心长：“那你要好好学习了。”

“本王一直在学习让地府变好呢，你这么大啦，也要学习哦！”

金锡：居然被小孩子教育了，但好像她说得又很有道理。

小栖无指指判官爸爸和帝君：“你们加个微信叭！爸爸，以后你一定要邀请这位神主去做客哦！看看我们的地府！”

眼睁睁看着判官大人真的拿出手机要加微信的金锡：…好像突然之间，也没有那么伤感了。

苏闻给他扫码，走说：“栖无说的也有道理。”

“地府现在成立了外交司，此后会陆续跟各国鬼神建交，在各国都会有相应的华国地府办事处，所以如果你有任何想要来地府的想法，我们都很欢迎。”

“嗯嗯！”小栖无点头，“你是神主，但是你也要交朋友的呀！欢迎你哦！”

金锡愣愣的，好半天才知道点头：“好。”

“那我们走啦！”小栖无说，“我们还要带英雄回家。”

金锡思路彻底清晰，他笑着点头：“好，希望你们一路顺风。”

又看着小阎王手中的小兔子背包，一时心绪复杂，这装生死簿的书包真是…别具一格。

他朝着那个背包鞠了一个躬：“过去的那段历史，我也见证着，谢谢你们，我们永远欢迎你们。”

而后，初至挥手，除去了几个鬼神之间的结界，外面的人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毕竟在他们看来也只是瞬息之间的事。

上了车后，小栖无回想起金锡之前说过的话，再一次打开了生死簿，她抬手轻轻抚摸在上面。

之前着急回来，那么多人的记忆一下子涌入她的脑海，她没能细看。

这会儿坐在了回国的车上，她也能将那一段惊心动魄仔细看过。

这是无数人的记忆。

他们或年轻或年长，整理行装，踏上异国的土地，是支援，也是保护。

小栖无注视着手里地生死簿，忽的，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是阎王大人吗？”

“我们听到你们的声音了，是你们把我们召回来的对吧？”

听到声音地几个鬼神齐齐转过头来，看向小栖无手里的生死簿。

小栖无点头，用法令说：“我是阎王大人。”

“阎王大人你好。”又是另外不同的声音，小栖无却仿佛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人都在看着自己。

想了想，她闭上眼法相出体，一头扎进了生死簿里。

苏闻和初至都被她吓了一跳，没想到小阎王现在居然自己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了。

两者对视一眼，也齐齐跟着她进去。

小栖无进来时并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想近距离地看看这些勇敢的人。

一进来，在这片临时的虚拟的生死簿中，她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魂魄，这些魂魄都在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阎王大人！”有魂魄高声喊，“真的是阎王大人，居然有这么小的阎王，太可爱了！”

小栖无弯起眼睛：“你们也很可爱。”

有鬼魂问：“阎王大人来了，那现在是要带我们回国吗？”

小栖无点头：“嗯嗯！”

这些鬼魂坐在地上，小阎王地一举一动都像是放大了无数倍，被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也不知道现在家里都变成什么样子了，朝国都发展这么好了，我们也一定会更好吧！”

小栖无说：“可好了，本王看花了眼，还没看完呢。”

那些鬼齐齐笑出声：“哈哈哈那我们回去也看一看！”

离小栖无最近的一个魂魄，看起来才十八九岁，他笑着笑着就哭了：“我还以为，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呢。”

他旁边的一个哥哥拍了他一下：“明华你这小子，又哭鼻子，我们这不是回去了么。”

“回家了哭一下都不行吗？”明华道，“我每次看到附近有人死了，被他们国家的鬼神带走，我就好羡慕，可是我走不了。”

他抬头看着这个小阎王，一抹眼睛，愤愤道：“阎王大人，你不知道，我都被炸成肉沫了，什么都没有，拼都拼不好了。”

说完顿了顿：“你会害怕吗？”

小栖无摇头，坚定地说：“不会！我很勇敢的！”

明华这才继续道，指着身旁之前说他的那个哥哥：“还有这个哥哥，他在我面前死的，血肉飞到我脸上了，我当时吓坏了，还是被战友拖走的。”

“我们大家，都没有全尸。”他说，“看到同胞被接回家，我们也想，什么时候能够到我们回家呢。”

他垂眼：“可是，都找不到我们了。”

“找到了。”小栖无轻声说，“现在找到你们了，带你们回家。”

“对对对！”明华一下子打起精神来，“一起回家！”

他身后，上万数的志愿军英烈也齐声喊：“回家！一起回家！”

小栖无被他们喊得心里也像是沸腾了一般，她透过这些勇敢的人，看到了他们的生平。

那些意气风发的哥哥们扛着枪翻山越岭，在寒冷漆黑的夜里，在炮火纷飞枪林弹雨中前行。

在看不到头的战争里，他们互相打气。

小栖无走到明华面前，说：“哥哥要抱一下吗？”

明华愣了下，随即高兴地说：“抱啊！你们都别羡慕我，我是第一个抱到阎王大人的！”

小栖无轻轻抱住了面前的哥哥，眼前浮现了很多画面。

“喂。”走在夜深的路上，明华旁边的那个哥哥边走边用手拐了拐他，笑着问，“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说你要是回家了你要做什么？”

明华本来累得两眼泛白，他太久没有喝水，嘴唇干裂，但一听到这话眼睛就亮了，红着脸，下意识搓了搓手里的枪，说：“给村里喜欢的妹妹表白。”

“只记得妹妹啊？”

“你懂什么。”明华说，“我这个年纪，村里好多人都结婚了呢，正是好时候，你们这种年纪大的不懂。”

“哟，你这小子开始狂起来了。”那个哥哥作势要踹他，最后却拿出自己的水壶递到他面前。

明华怔了怔：“哥？”

面前的哥哥将水壶打开，塞进了他嘴里：“别哥了，哥没有喜欢的妹妹，你赶紧喝。”

他揉了一把明华的头：“小子，记得你说的话，有惦记就是好的，惦记着，就会努力活着了。”

在头顶炮弹四散炸开的时候，明华跟这个哥哥躲在了一起，他们靠着同一片土堆，明华说：“哥，你猜我在想什么？”

“想什么？”

明华笑开，露出牙齿：“想我结婚的时候，要买几条腿大件，贴多少喜字。”

他身旁的哥哥也跟着笑：“到时候要给我发请帖，我去混吃混喝闹洞房。”

“好啊。”明华问，“那哥，你在想什么？”

那个哥哥想了下：“我啊。”

“明华，你看过北城中心广场的升旗吗？”

“没有。”

“我见过。”这个哥哥说，“49年的时候，我看到了，特别漂亮，特别好看，我就想能再看一次就好了。”

明华抬起头，说：“那你也惦记着，回去看，你带我去看。”

“好。”

只是才说完，他们在转移的时候，这个哥哥就在他面前炸开了。

明华都感觉不到了脸上究竟是谁的血，谁的温度，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直至被人拽走。

而明华自己看到那弹药落在自己这里时，那么多念头好像都放缓了，最后只想：幸好，幸好只是惦记。

小栖无松开了明华。

还有无数地英烈在看着她。

“栖无。”苏闻提醒，“我们要到了。”

小栖无点点头，她轻轻飞起来，看着大家，然后说：“栖无之前听一个叔叔说，北城的中心广场，每天升国旗，奏国歌，雷打不动。”

所有鬼魂齐刷刷地看着她。

小栖无继续道：“栖无也没有见过。”

“栖无带大家去看看，好不好？”

整个空间内，先是一片死寂，最后是齐刷刷的声音响彻每一个角落：“好！！”

从生死簿里出来，小栖无转头看向爸爸和初至，问：“爸爸，我们可以去的吧？”

苏闻点头：“可以。”

“不过应该要节目录制完才可以去。”

因为之前已经在吉省玩过几天，原本的打算也是接完英魂就可以回去，再去下一站。

下一站，就是浙省。

苏闻顿了顿，不知节目组要如何安排。

他抬头问镜头后面跟着的李珂：“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安排？”

李珂何其聪明，反问：“苏先生是有什么事要做吗？”

苏闻看了眼小阎王的背包，道：“想去中心广场，看升旗。”

升旗嘛，每天都有。

从北城转浙省也是可以的。

而且李珂也明白，这是要带着无数英烈回去，看升旗可能就不仅仅是这几位要看了。

李珂小心问：“他们，也要看吗？”

“嗯。”

得到答案，李珂当即拍板：“看！我们立刻动身！”

不过…

他疑惑地问：“这么多人，他们是在哪里啊？”

初至转过头来，笑了下说：“自然是根在哪里，他们就在哪里。”

“啊？”

初至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来着，现在不用问了，诶。】

【我也要去！我就在北城！我也要去看升旗！跟所有的英雄一起看！】

【家人们，我们又可以做点什么了！】

-

从吉省回到北城后的第二天一早，节目组一同出发去中心广场。

小栖无怀里抱着生死簿，就算是起得很早几乎没睡她也没有觉得困倦。

生死簿里有很多声音，有看过升旗的，有没有看过的，但无一不对这一次充满了期待。

他们或许有很多大的小的念想和惦记，家人，亲人，朋友，但是共同的，是唯一的信仰。

那面每天升起的旗子。

到了中心广场，这里已经有了很多人，林丁奇道：“正常的，这里每天都会有很多人，全国各地来的，都想看看升旗。”

话音才落，那些人都回过头来，像是约好一样。

小栖无敏锐地停下了脚步。

这个神情，很像之前在西部的时候，遇到的那些人。

中心广场的那些人回过头，看到来人后，纷纷让出了一条路。

原本过来看升旗，是要一个好位置的，但让出的这条路，就是最好的位置。

纪年：“他们是，让我们过去吗？”

初至微微抬眸：“或许。”

紧接着，分开到两边的人纷纷抬起手，露出了手里的牌子，一眼看过去，是八个字。

“山河无恙，英雄可归。”

小栖无怀里的生死簿微微颤抖起来，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声音一下子止住了。

这些，是给他们的。

与此同时，不远处也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

大家一同走上前，小栖无抱着生死簿站在最前面，看到了那面五星红旗。

五星红旗渐渐升起，伴随着音乐的，不仅仅是身旁那些人的声音，还有生死簿里整齐划一的，最响亮的声音。

一曲结束，生死簿里传来笑声“所以说要惦记着，这不，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