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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玉:“人心换人心,想必您也是位好长辈。”
老人摇着头,眼里泪光更盛,喃喃般道:“我们一家,都对不住少婷啊……”
“哎,我们掌柜的,的确也是命苦。”顺水小哥在旁擦着桌椅,也忍不住叹气。
“不,少婷不是命苦……”老人流着泪摇头:“这不是命,是人心歹恶啊……”
见她浑身都微微发颤,衡玉将她手中茶盏轻轻接了过来,转而递了手帕过去。
老人也顾不得再惶恐推拒,颤巍巍地擦着泪,情绪却愈难压制。
一个人独居久了,此时面对一个如此可亲的晚辈,难免觉得心内凄楚:“若我那孙儿还在,也该有娃娃唤我一声曾祖母了……儿子儿媳去得也早,好好的两个人,冬日里去做活,竟就这么淹死在了冰河里……”
言毕,泪眼里又有些自嘲,声音低低不清地道:“因果……这就是因果啊。”
衡玉只当没听懂,保持着安静不出声,只由着老人喃喃着说下去。
“我到了这把岁数,也早该随他们去了……可我这心里,横竖有两件事放不下……又许是罪过没赎清,连佛祖都不肯收……”
老人抬手擦泪间,衡玉瞧见了她干瘦的手腕内缠着一串磨得发亮的木佛珠。
是信佛之人啊。
她开口,温声问:“老人家放不下的两件事,其中有一件便是苗娘子吧?”
老人含泪点头:“好在少婷如今也有了个好归宿……”
衡玉道:“所谓好归宿,也并不能抵消此前遭受的苦难——”
老人有些怔怔地抬眼看向她。
四目相对,衡玉缓声道:“唯真相二字,才能给那些苦难一个应有的交待。天底下不该有人受尽委屈艰辛,却连知晓真相的权力都没有,且要带着永远洗刷不清的恶名过完这一辈子,您说对吗?”
老人看着眼前的少女,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双眼睛在告诉她……这个小姑娘,定已经知道了什么!
“另一件让您放心不下的事,是您那孙儿如今的处境,对么?”女孩子的声音平静而笃定。
老人闻言眼神剧震。
果然……
果然都知道!
“逃兵役固然触发律法,依律当处流放之刑,然而当年晋王统管营洲之时,征兵之令的确过于严苛,若再肯主动坦白交待,或可从轻处罚,尚有回旋余地——”
衡玉声音不轻不重地道:“可若一味不肯招认,那便要另当别论了。”
老人手上一颤,拐杖砸在了地上。
“此时说出来,或许,我还可以帮您。”少女的声音没有半分刻意诱导,眼中是坦荡荡的平静与规劝。
这句话便如同最后一滴水,将老人心口处常年压着的那块巨石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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