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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夜南知道,空青夜半三更从他窗口翻出的事情,约莫是被程妙彤看了个正着。他心里尴尬,有意同这位小师妹解释,但每次一开口,程妙彤便顾左右而言其他,一会儿拉着他去药园浇水,一会儿说医术看不懂,看得头疼,要他帮忙揉两下。
程妙彤年纪虽小,却也是个实打实的坤泽。他不好过多亲近,又央不过她死缠烂打,只好任她躺在自己膝上,轻轻帮她按了两下。
“好了妙彤师妹,”宋夜南叹了口气要拉她起来,“快些起来吧。这样不合适。”
程妙彤一噘嘴:“可我觉得这样躺着舒服……”
宋夜南苦不堪言,刚想教训她两句,只觉得腿上一轻,程妙彤连滚带爬地站起身:“师父!”
空青点了点头,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宋夜南。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尴尬得连胳膊都不知道怎么摆,只能跟在程妙彤后头喊:“……掌门。”
空青对程妙彤说:“妙彤,乔月在后山寻何首乌,你去帮她一把。”
程妙彤好像很不高兴,她素来与二师姐陈乔月不对付,纵是空青有意调解也于事无补。等她不情不愿地走了,宋夜南才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说:“妙彤不爱与从芝和乔月在一块,却日日来缠着你,还如此乖巧,倒也稀奇。”
“师妹不懂事罢了,”如今空青再也不是他的师父,他不敢僭越分毫,“掌门……莫要怪罪。”
“莫要怪罪她,还是莫要怪罪你?”
宋夜南嗫嚅半晌,一句也答不出,只听空青自顾自说道:“上回妙彤和乔月吵架,气得跑到后山不肯出来,却不慎被我的竹叶青咬了一口。这丫头性子要强,竟然自己胡乱捏了咒逼毒,宁死也不求乔月帮她。等我发现为时已晚,她浑身脉络早已染上毒素,除了用我的那门功法以毒攻毒,别无他法。”
“所以您将那些东西传给了她。”
“是,”空青叹了口气,“我本不愿如此……妙彤为人处世太随性张扬,一不小心便会走上歪路。然而她中毒却是我造下的罪孽,我怎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面前?只盼她年长后能懂事些,不要再如此任性了。”
宋夜南听她话里有话,果不其然,空青望向他,开口说:“夜南,若程妙彤来日自成一派,再不受我与天山管束……望你能为了天下苍生着想,常伴她身侧。”
这位名扬天下的坤泽掌门头一次如此艰难地说出一句话,但她的眼神却依旧清澈如水。宋夜南微微低头,便被她眼中的水色给晃了神,那水清得他自惭形秽,哑口无言。
许多年之后,程妙彤依偎在他身边,笑嘻嘻地摊开一幅卷轴指给他看:“我知道空青对你有恩啦,那我不认这个开山掌门,就认她做,我么,勉勉强强当个第二。夜南师兄,我好不好呀?你喜不喜欢我?”
他突然夺过卷轴,抓起案几上的笔,在程妙彤的惊叫声中把空青的名字一笔勾去,只留下一片谁也认不清的脏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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