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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宋橘明才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比起接受，或许习惯更为贴切。

习惯了和其他人睡一张床的夜晚，习惯了只能蹲在村口发呆的白天。

因为他不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爷爷奶奶平时还要忙着干农活，所以能分给他的精力很少。

那是宋橘明第一次尝到不被重视的滋味，久而久之，本就话少的他也因此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不愿和人沟通。

在农村，像他这种从城里回来的孩子，一般都不受待见。如果只住一两天，容易怯生的农村孩子就只敢离得远远地观望城里小孩长什么模样，穿哪种漂亮衣服，但如果发现一直住在村里，并且不和父母在一起，他们就会自动将其归纳到和他们一样的留守儿童行列，明明自己也很讨厌被别人说没爹没妈，但还是会把这份恶意强行加在这个从城里来，却被爸爸留在老家的小孩身上。

再加上宋橘明不喜欢说话，安静的他就更成了村里孩子，尤其是那帮男孩子的欺负对象，有时就算平白无故走在路上，他也会被弹弓射中，他若是回头就会被大声嘲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他如果不回头，打在他身上的石子只会越来越多。就算他气得捡起石头想要砸回去，那帮孩子还是会仗着比他大，然后故意戏耍他。

宋橘明曾把村里孩子的霸凌行为告诉过爷爷奶奶，但他们没当回事，只是安慰他，那只是其他孩子想和他一起玩，所以开的玩笑，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爷爷奶奶的不重视让他变得敏感和麻木，受了再多委屈也只能藏在心里。

因为对宋爹的怨恨，从宋爹离开，赌气的宋橘明没有接听过一次宋爹打回来的电话。每次奶奶说他爸给他打电话来了，他都自嘲地说他是个没爹没妈的小孩，然后负气跑掉。

这就导致宋爹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宋橘明在农村的真实情况，还以为就和他奶奶说的一样，小孩子贪玩，没多少时间就已经习惯了农村生活，每天在外面跑，早就把他给忘了，让他不用担心。就因为不了解，他回去接宋橘明就接晚了，后来过了很久他才从宋橘明嘴里得知他在农村究竟过得是怎样的生活。知道实情的宋爹一遍又一遍地悔恨，说，早知道他回农村会受欺负绝对不会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

只在农村生活了三个月，原本性格还比较活泼外向，经常讨得大人开心的宋橘明就成了亲戚口中性格怪癖，还没有教养的混小子。

由于农村的夏天没有空调解暑，洗澡也只能用澡盆子，外加家里小孩多，没办法让他每天都洗上澡，有一天夜里又被热醒的宋橘明一气之下蹲在地上干脆用家里已经生了锈的剪刀，抓起自己的头发就开始剪。

原本精心修剪的头发被他剪成了参差不齐的刺猬头，一觉醒来家里人都在笑他的发型丑，但那时候的宋橘明已经感觉无所谓了。奇怪的发型让他听到了不少取笑声，但不幸中的万幸，或许是因为换了个发型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比较凶狠，原本喜欢欺负他的那几个小孩没敢再来找茬，他终于可以不用担惊受怕地走在路上。

表妹过生日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去了镇上拍照留念。宋橘明也拍了一张，因为奶奶说他爸爸很快就要回来接他了，她和爷爷舍不得他，想留他一张照片作为念想。

宋橘明以前不想给池年看的那张照片就是那时候他在农村拍的那张。照片里的他还是那个难看的发型，因为每天都跟着院子里的孩子到处跑，他的皮肤晒得黝黑，身上还有不少调皮捣蛋留下的伤口，看起来就是个灰头土脸的臭小孩，所以他不好意思让池年看到。

其实现在想来，农村生活其实并没有记忆中那么糟糕，至少除了不开心的部分，他在农村还是生活得比较好，爷爷奶奶虽然没钱，但也尽力给他最好的生活，有时候农忙，听说他想吃零食，还会背着其他孩子偷偷带着他去镇上，而家里的其他孩子也没有排挤他这个第一次见面的表弟，听说他被欺负了，也不管回来会不会被家长揍，直接就跑去替他报仇了。

对那段在农村的生活，因为当时还很小，很多细节，宋橘明其实也记不清了，他就只记得他有一次赌气离家出走，天黑了也没回家，结果导致全村的人拿着手电筒到处找人，最后还是村里的狗的鼻子比较灵，在一处农地里找到了已经睡着的他。

说到这里，宋橘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他看着照片里陌生的自己，笑着问池年：“怎么样，我小时候够坏吧，能把那么多大人耍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