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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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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九哥真是...若认死了两位公子,便见到什么都觉得可疑了吧?旁人见到这些古卷藏在树上,或许会以为是有人栽赃陷害呢。”杨宜君笑了笑,她好像有点儿明白‘梁九哥’今天为什么如此‘愚蠢’了。

纯粹是他们想问题的方式不同啊。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所以,梁九哥你一直都是‘疑罪从有’,若是不确定有没有罪,便以有罪论处。之后无论是找证据,还是上刑问供,都是为了确认这一点。”

其实梁九哥这样,在此时不能说是错。此时最常见的处理案件的方法,就是将主审官员怀疑的那个嫌犯打一顿!一些真的犯了罪的人,心里素质很少有后世那么好的,大多很快就会招认。而一些被冤枉的,有的人受不住刑,屈打成招也是有的。

被认为有嫌疑之后,此时的官吏接下来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佐证这个人确实是犯人,而不是反过来洗清其嫌疑。

杨宜君看过很多后世背景的刑侦剧,十分清楚‘疑罪从无’的概念。但对现实生活中的司法程序只是纸上谈兵!此时发现‘梁九哥’的想法,或者说绝大多数人的想法,首先想到的就是‘愚昧’。

然而,这又没法责怪人家,这里有‘时代的局限’在。如果不是她受那些影视剧的影响,说不定她的想法也会和梁九哥这些人没什么分别。

只是,‘没办法责怪’让杨宜君更加郁闷了...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偶尔在一些小处意识到她其实生活在一个很糟糕的世界——如果她只见过这一个世界,她应该不会有这种想法。就是因为她通过一些吉光片羽,见识了另一个世界的梦幻泡影,她对自己所在的世界更加不满了。

有的时候,杨宜君也不知道兄长留给自己的‘小小礼物’,对她来说是好,还是坏。

杨宜君知道自己的话可能没人在意,但她还是说了:“我是‘疑罪从无’这一派的。若不能确定是不是罪人,那小女要做的就是洗刷疑点,还人清白...这才是正确的。”

“为什么?”高溶慢慢踱步到了杨宜君身边,仿佛只是好奇,仿佛只是觉得有趣:“如杨娘子这般,或许会放跑许多恶人,叫他们继续作恶罢?”

杨宜君知道,后世司法中舍弃了‘疑罪从有’,选择了‘疑罪从无’,是有很多考量的。法律专家、社会学者等人认可后者对社会有更加积极的意义,也相信后者更‘尊重’人本身。

她将自己代入,将自己当成一个平民百姓,也会觉得后者更好——至少,身为一个普通人,不用担心有一天因为无中生有的原因被打为嫌犯。

但她之所以认为‘疑罪从无’是对的,还有更加感性的原因。她很自然地道:“叫一个恶人逃脱,我也不会对这世道绝望。可叫一个善人蒙冤,这世道就真让人绝望了——公子读传奇话本吗?里头叫百姓铭记的故事从不是昏庸官吏放跑了坏人,而是蒙受不白之冤后又沉冤得雪。”

“哪怕没有英雄,没有好官,也要叫人死之后天下大旱、六月飞雪、血飞上白练...人不能给人以公道,就要老天示警,所谓天理昭昭。”

赵祖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飞快地挪开了视线...不能再看了。

他原本是最不喜欢她这种女子的,太有主见,太张扬!不知道什么是分寸,不晓得什么是顺从,一点儿女子柔婉都没有!甚至,她过于出众的美貌也是不好的。赵祖光看来,妻妾要美,又不能太美,女子太美也容易家宅不宁。

但就是这样的他,在这一刻,也忍不住要去看这骄阳霁月一般的女子——她说话的时候,让人想起荒废野观里的女仙塑像,慈悲美丽还是慈悲美丽的,但又隐隐有一种古怪的幽暗与苍凉。

她对这世道不满意,她被这世道遗忘。

像荒野里的花,山花烂漫,像深海里的珍珠,晶莹圆润。无人知晓,却更加美了。

赵祖光不敢看,一方面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抗拒着这样的存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高溶正在看她。

打破这种有点儿古怪的氛围的是‘梁九哥’,他在短暂的‘不理解’以及‘羞恼’之后。冷‘哼’了一声:“说的倒是好听,十七娘从未提刑定案,哪里晓得其中的难处!好话谁都会说,难的是做事!真要按十七娘说的那样做,怕是要维持不下去的。”

杨宜君承认,让此时的人以‘疑罪从无’的原则做事会加大工作量,甚至根本不可能做到。但她很讨厌梁九哥的态度——能不能做到,和想不想做到是两回事!如果不能做到,至少也要分清楚对错,尽量向正确的那边靠拢吧?

如今算什么?

杨宜君忍不住嘲讽道:“是如此呢...不过这也说明了九哥你才能平平、德不足称罢?不然的话,总有办法做到。”

“向现实妥协之人,要么是心智不够坚定,要么就是缺乏才能——也不知道九哥你是哪种。”

其实大可不必这般刻薄,‘梁九哥’也只是世上大多数人里的一个。只能说,‘梁九哥’运气不好,今天撞在杨宜君的枪口上了。

当下‘梁九哥’也恼羞成怒了,索性冷笑道:“十七娘你才能出众,比世人都强,那便露一手给人看看,可别只是耍嘴皮子...只怕是眼下难为罢?不管如何说,这两人的嫌疑是洗不脱的!”

杨宜君并没有争辩这个,当下争辩这个也毫无意义。她只是在看过烧了大半的书斋后询问道:“这刘成该有另一间书房罢?”

刘家派来配合查案的下人道:“郎主是还有一间书房在前院...这边书斋是做读书用的,平素来的其实不多。此外处理文书、日常使用,却是在前院书房。”

杨宜君‘嗯’了一声,道:“那就去看看。”

和个人有关的文件大多都会在书房,而要了解一个人没有从这些文件入手更快更简单的了。至于说问刘家的人...杨宜君首先觉得不客观,担心先入为主。另外,她越来越觉得刘成的死有蹊跷,这刘家的水深得很,她有些不信任这家的人了。

刘家不见得愿意让人进刘成的书房,但刘家不过是商贾之家,还不是拔尖的大商贾,根本不可能阻止官府办事。所以在劝阻了几句之后,知道不行,也就放杨宜君等人进去了。

杨宜君首先选择翻看刘成的账本——相比起其他文书,账本暴露的东西其实更加本质!

信件什么的,不一定体现了‘真实’,但账本却是真的。或许有假账,但杨宜君能分辨出假账来,还因为是假账,能看出更多东西。

十几本账册,有记录刘成在土地上收入的,有记录进货出货的,有记录借贷情况的......

杨宜君翻看账本是很快的,此时的账本还是太简单了——她看过的影视剧里,也有涉及到会计、做账、洗钱等等的,虽然影视剧一般不会在专业性很强的东西上太过深入,但总有一些影视剧会拍的比较硬核。再加上后世与古代的代差,后世哪怕浅尝辄止的东西,放在此时也很‘先进’了。

杨宜君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从这些‘浅尝辄止’里学到东西,至少她是学到了。

主要是她对这种务实的学问很感兴趣,而且她还有一个好头脑。

飞快地翻过这些账册,‘刘成’这个人在杨宜君这里标签越来越多,形象越来越具体。

“这可真是...”杨宜君觉得自己发现了重要的东西,但到底重要在哪儿,还差一点儿支持。

而就在她凝神思索时,耐着性子等她看完了账册的‘梁九哥’忍不住嘲道:“到底是十七娘你啊,这许多账册就看完了?不会是尚未学习看账,只是走马观花看个名目罢?这可不成,小娘子今后都是要掌家的,看账的本事比写诗作文还要紧呢!得赶紧学起来——”

“闭嘴!”杨宜君打断了他,明明只是平铺直叙的两个字,却从气势上压倒了‘梁九哥’。杨宜君此刻正在专心思考,总觉得快要抓住重点了,最烦这个时候有人在耳边多嘴多舌!

“火死,尸体看不清本来面目,钱财纠纷,大笔转移的身家...”杨宜君忽然转向高溶和赵祖光:“死了的刘成平日对你们如何?”

赵祖光看了一眼高溶,正准备说话,高溶却先道:“还算过得去...我们兄弟二人得了一位友人的帮助,那友人正是刘成的故交——有那友人的信,刘成对我们颇为照顾。这些日子不仅寻城中牙行帮我们出货,还介绍了一些可靠掮客收茶蜡等土产。”

“倒真不愧‘急公好义’之名。”

“所以你们无仇无怨...”杨宜君喃喃自语。

这个时候,之前慑于杨宜君气势,被她一句‘闭嘴’打断后就没有继续说话的‘梁九哥’总算恢复了过来。冷眼看着,道:“是啊,无仇无怨,十七娘难道想说他们无仇无怨,此二人就不会害了刘成了?”

“他们是图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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