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1 / 2)
霍显坐在马车上。马车宽敞,比方才来时的要更豪华结实,是寻常贵人们用的规制,平稳不颠簸,他们敢在夜里乘这种马车,大摇大摆地去往城门,那就必定是有人接应,他们确信可以顺利出城。
城门守卫这般森严,守备军里果然也是千疮百孔。
也是,文麾这人脏心烂肺但心眼不足,从他那个蠢货那里接手过来的兵士,怎么可能是密不透风的墙,恐怕早就让赵庸渗透成筛子了。
霍显庆幸在太原府外拦住了萧骋的人,否则真让敌人打到皇城,能不能守住也未必。
此时,一张方方正正的矮几旁围了四个人,赵庸对着萧元景,霍显对面则是萧骋。
萧骋向来话少,自霍显上车后便没有开口,但那双凌厉的鹰眼却一动不动地盯着霍显。霍显没有看他,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没了方才的狼狈。
谁都没有说话,车上只赵庸拂茶盖的声音。
到了城门,马车停了片刻,果然就继续放行了。
出了城,萧骋才面无表情地问:“你把庭儿藏在何处?”
霍显看向他,却是像往常一样露出假惺惺的和气,道:“元庭是我的朋友,既是朋友,自然好好招待着,国公爷放心,他这些日子过得很快活。”
赵庸搁下茶盏,他的语气要比萧骋和缓,却带了点瘆人的笑意,“你想靠萧小公子苟活?”
他如今还称萧元庭为萧小公子,如此生疏的称呼,因为他还不知霍显已尽数知悉了他与萧家的瓜葛,他显然也没打算将此事公之于众。
霍显没戳穿他,只说:“是人都想活,义父,我也不想死。”
萧骋冷哼,面露阴鸷道:“霍显,看看如今的情形,你怎敢讲条件?”
霍显却仍看着赵庸,“新帝为树名声,背后所做之事残暴不仁,当初京都瘟疫便是他的手笔,先帝为他所杀,先皇后受他逼迫,我知他太多丑事,便是义父没有越狱,他也留我不下,此人过河拆桥,并非良主,他用不了我,但义父可以。”
萧骋讥讽他,“过河拆桥,你也配说别人。你转身又投我等是为何,还不是因为无路可走了,静尘没了,怕死吧霍大人。”
霍显没说话,只默认般稍勾了下唇,但他余光仍是盯着赵庸不放,赵庸还没有决定好他的去留。
他在沉思。
片刻后才扔给霍显一块黑布,霍显稍顿,他不敢露出太惊喜的神情,二话不说自己蒙上眼睛。
只听萧骋不悦道:“你真要带他一起走?”
赵庸慢慢道:“他手里除了你儿子,还有锦衣卫。”
锦衣卫如今是很特殊的存在。
太原一战减轻了他们身上的罪孽,但朝廷并没有给他们封赏,然东厂在新帝登基后便被大肆查抄,锦衣卫却没有同样的遭遇,属于北镇抚司的罪孽全清算在霍显身上,余下的虾兵蟹将似乎就这么安全了。
他们似乎被人遗忘了。
但北镇抚司依旧能正常运转,他们拿着俸禄干着微不足道的活,他们只是被中心权利疏远了,又回到了五年前不被重用的状态。
锦衣卫是把刀,现在利刃归鞘,但出鞘必定见血!
这也是霍显能坐在这里的底气。
萧骋是武将,可他瞧不上锦衣卫,只道:“那又如何,一群过街老鼠,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只有你能看得上。”
赵庸不言,低头抿了口茶。
萧元景惊出了一身汗,这张桌上没有他说话的份儿,他只瞟了霍显一眼,却从他半遮挡的脸上得不到半点有用的信息。
他收回目光,余光瞥到霍显藏在矮几下的手。
他的手指在坐凳上胡乱划着,在马车拐了个弯后,他也随之画了个横折。
他这是在……记路线。
第116章
半个月多后。
时间如窗间过马, 转眼已至仲冬下旬,今年的大雪来得格外晚,湿冷的气候持续了半个冬日, 这场雪才在天光未亮的清晨漂落, 起初只是细雪, 待几个官员乘着马车到皇宫时, 雪便越滚越大,伞顶的雪化作水, 哒哒哒地濡湿一地,没得将鞋也给弄脏了。
进到殿内, 各个都像缩着脑袋的鹌鹑, 乍一被炭火烧出的热气包裹,又是抖地一个激灵。
这天儿太冷了。
谢宿白高坐明堂,搭着眼帘翻阅奏折,他微微侧身, 将大半力道都压在扶手上, 这样的坐姿让他看起来有些慵懒,更显出尘的气质,但敌不过那身明黄龙袍衬出的威仪更让人畏惧。
登基这三个月来, 新帝大肆严整新律,重洗朝廷, 手段强硬说一不二,但他温和有礼好说话的模样, 总是让内阁以为,自己还是原先那个可以事事参与决定的内阁。
他们曾经以为没有了阉党干政就可以大展拳脚, 谁料换了个新帝, 竟让他们完完全全、彻底地成为辅臣。
因为新帝凡事都有主张。
昨日早朝, 谢宿白下令重查沈氏一案,就引起了内阁半数人反对。
其余朝臣选择观望。
眼下他们就是为了此事来到暖阁。
长孙登基,得众臣跪拜,但东宫旧案仍是他身上洗不去的污点,只是眼下这个时局,众人都识趣地选择忘记,没有哪个不长眼地敢拿此事出来嚷嚷,膈应新帝。
可不说,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能当此事不存在。
新帝要重查沈家,意味着他有心替东宫翻案。
朝廷中对怀瑾太子的态度本就分做两个极端,信他的人很信,不信他的人自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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