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1 / 2)
可惜蜉蝣在拱火这件事上的热情向来旺盛,钟妙只是随口一问, 第二日就收到顾昭百年间的所有情报,如今正当每日睡前读物看呢。
她也不揭破,故意说:“无它,唯手熟耳。左右就那么些套路,为师当年也是长老院的常客,进进出出这么些年,不还是一条好汉?就当是增加些阅历,不慌啊,里头没耗子的。”
顾昭的嘴角这下是真的耷拉下来了。
他也不说什么,闷头走上前将捆着人的斗篷接过来,一副“我好难过但我乖我不说”的委屈样。
钟妙从前只喜欢看他少年得志的笑容,如今却觉得顾昭生闷气的样子也怪可爱。
她这人天生一副焉坏的性子,把人逗狠了才想起来要哄,跟在后头走了几步,又慢悠悠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如何舍得你去那种地方?他们要是当真敢来,为师一定通通打出门去!”
顾昭还在心里伤春悲秋地扯花瓣,听她这么一说,心情又明媚起来。
“怎么敢劳烦师尊?若是让这些人叨唠了师尊的清静,那弟子也太无能了些。”
如果他长了尾巴,此时怕是要在身后挥出残影,钟妙看得好笑——她从不知道观察另一个人的情绪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件事。
像株含羞草,碰一碰就害羞得将叶子缩起来,放一会儿又犹犹豫豫地展开。但你若是当真不理他,恐怕就要在角落里悄悄枯萎。
这样想着,倒还真是可怜可爱。
好在钟妙不爱分享私事,否则叫旁人听见,怕是埋进土里也要气得将棺材板拍穿。
顾昭这些年在外倒是端一副兼济苍生的君子模样,但唯有与他敌对过的人才能体会什么叫作真正的黑心肠,明争暗抢毫无避讳,下套栽赃顺手拈来。
凡是挡在他前头的,若不自己识趣走开,那只有被连根掀翻的命。
就连现在,别瞧他牵着钟妙衣袖低眉敛目,心中已挨个将谢家的生意过了一遍,正默默挑选切下哪个送师尊作礼物更好些。
顾昭藏着不说,钟妙就当作不知道。两人一道回了妙音坊,就见苏荷正站在院中等他们。
钟妙四下瞧了眼:“和铃呢?她还在忙啊?”
苏荷行礼道:“坊主嘱咐小可在此处等您,还请两位大人移步。”
三人行至一处假山后,苏荷轻轻敲击地砖五声,只听咔哒一声齿轮撞击,这座假山竟带着他们一道降至水底,又向前移动数尺,水位下沉,露出一条暗道。
钟妙探过的地牢不少,当即下意识观察起周遭的构造来。
这暗道四尺见方,四壁皆是漆黑岩石,仔细一瞧还挂着水汽,又向前走了数十步,忽然听见一阵嗬嗬之声,像是有什么怨鬼在隧道深处叹息。
猛的一听,实在吓人。
好在三人都见惯了大世面,走近一瞧,却见地牢的数十个笼子里关满了人,笼外还烧着厚厚一圈灵火。
钟妙略略一扫便认出是今日试图袭击坊内民众的人傀,数量也对得上,只是不知为什么,竟全都挤在铁栅前拼命挥舞着手,像是想抓挠什么东西似的。
陆和铃正站在一具铁笼前。
她身边也没留人,亲自拿了铁钳夹起个什么东西向前一递,人傀顿时嗬嗬叫得更为厉害。那狂热渴求的架势,即使隔着层铁笼也叫人心下一寒。
陆和铃啧了一声,用铁钳将那东西摁入玄火之中。
空气中爆发出一阵极尖锐的嘶鸣。
钟妙凑近一看,只见火中烧着团圆鼓鼓的东西,十对尖爪拼命抓挠着铁钳,发出令人不安的摩擦声。
陆和铃将它死死摁在火中,又过了片刻,噼啪一声轻响,传来些难闻的焦糊气味。
身为堂堂少山君,钟妙行走世间多年,不怕邪祟不怕妖鬼,唯独恶心这种长了许多脚的硬壳虫。
她向后一缩,确认那虫子死透了才探出头来,强忍着恶心将它拨了拨,问道:“这什么脏东西?你从他们身上取出来的?”
陆和铃摇头。
“是也不是。”
“今日出手的暗探中,有一位忽然在下午无端发热。他只以为是自己吹了风,找医修一看,却从皮下剜出这么个东西,”陆和铃垂眸看着火中蜷缩的虫躯,面色沉沉,“医修仔细问过,那暗探今日唯一不寻常便是接触了这群人傀,我拿来一试,果然如此。”
陆和铃听完医修汇报后当即命令所有暗探集中在一处空置院内等待诊治,忙完这些再下来,却见人傀们聚在一处,驱开一看,中间赫然是具被虫包围的残尸。
人傀不会发出痛叫,为了避免感染,守卫也只在最外层看守。直到血腥味传开,才惊觉他们竟不知何时将其中一个撕开活吃了。
妙音坊中的守卫大多是金丹修为,放外头也算能打,面对这虫子却毫无反抗之力,一错眼就有三四个中招。
如今火属性灵根的弟子都派去守住院子,为了避免感染扩散,陆和铃干脆将守卫赶出去,仗着自己一身精纯灵火独自守在此处。
她方才已研究清楚,这群人傀恐怕早已被这古怪的虫子蛀成空壳,且只要给他们接触彼此的可能,就会不断产生冲突,直到其中一个将另一个杀死吞噬。
听到此处,钟妙的猜想已经确认了大半。
“我大概明白是什么东西了,和铃,劳烦你取只虫子给我,我有个老朋友能处理此事。”
陆和铃瞧着她挑高了眉:“你说的这位老朋友莫非是……?”
“不错,正是蛊君。”
以“蛊君”为号,楚青自然算不上什么正道修士。
他出身于中州正统育贤堂,修习的却是巫蛊之术。有些人羡慕他一身蛊术杀人无形,有人却厌恶他行为莫测性格乖张。
虽不曾做下什么惊天血案,却也背了不少命债,在世上的名声亦正亦邪,好坏参半。
不过以钟妙对他的了解,这人多半不会在意世人如何议论,说不定还要冷哼一声:“本君从不关心蝼蚁的想法。”
钟妙从前在育贤堂念书时罩过不少边缘弟子,其中便有楚青。他虽咬死不认钟妙小弟的身份,这些年的断肠酒却没少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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