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1 / 2)
传闻饮下帝流浆之人会在梦中圆满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幸运的能借此勘破心劫,因此被一些多年不得寸进的修行者奉为至宝。
但在西荒,这只是狂欢中最棒的一个节目,妖族会在这一日走上街头,沐浴着帝流浆沉沉睡去。
钟妙从前总有许多事要做,怕耽误了时辰,向来都是匆匆来去,倒是错过了数百年的好月色。
她唤出分神守在一旁,笑着向顾昭碰杯。
“好梦。”
钟妙一饮而尽,倚在桌前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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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昭从沉睡中醒来。
此时天还未亮透,他闭着眼默数更漏的滴水声。
又是一日。
二十五年来的每一日,他都在此时醒来。
顾昭极少做梦也从不赖床,睡眠于他并无什么趣味,不过是生存所需。每日五更起床,接着习武、读书、打理院子,按部就班,从未变过。
他有记忆时就没了父母,只知道自己叫顾昭,是顾家的独子,靠祖上留下的宅子与百亩良田过活,能念得起书。
顾昭自幼就对一应玩物毫无兴趣,他本就聪慧,又有这样的毅力与决心苦读,年纪轻轻便连中三元,殿前应对也颇为出色,很快被留京赋职。
他天生擅长在官场钻营,眼看着就要再进一步,忽然之间又觉得京城其实也没什么趣味,索性申请外放。
顾昭去了许多地方,江南、大漠、山川……他追逐着一个模糊的影子,却始终一无所获,终于在二十三岁的那年干脆辞官归乡。
归乡后也没什么意思。
毕竟在京城呆过许多年,就连当地的官老爷也对他十分尊敬。顾昭左右无事,干脆做起了教书先生,教着几个小毛头念书,遇到荒年也开仓施粮。
于是十里八乡都说,顾家老爷是难得的善人。
他又静静数了几声,在第十声后睁眼起身。
一日复一日,每一日都没什么意思。
做官没意思,当先生没意思,做善人更没意思。
有时顾昭觉得自己像是话本中戴了金箍的猴子,又或许是他前生偷了佛前的供花,才这样不情不愿地做了个没意思透顶的大善人,还做得这样尽心,像是被谁在后头盯着,不敢叫她失望。
顾昭不习惯与人接近,因此从不使用仆役,院中一应打理都需亲力亲为,能耗去许多时间,也没什么不好。
他学了许多东西来耗费时间,最近又学了酿酒,前几个月埋下去几坛,他自己又不喝,也不知道学这个做什么,只是既然学了,还是要尽心做好。
今日是学堂沐休的日子,顾昭照例在院中挽了袖子挑选葡萄,心中却忽然产生一种焦躁。
他不明白这种焦躁是什么,又怕酿坏了酒,干脆走出去透透气。
顾昭推开门,就见对面的宅子外头堆了些东西,大概是新搬来了住户。
他向来不爱与邻居打交道,今日偏偏不知为何多留了些时候。
忽闻一阵马蹄声响,是位年轻女子打马而过,却忽然停在他门口。
眉眼弯弯英姿勃发,笑着问他:“你在酿酒?闻着好香。”
顾昭几乎慌乱地抓紧了门栓。
就在这一瞬间,一切的一切都有了意义。
仿佛他存在的这么些年就是为了在这一刻见她一眼,活了二十五年,他的心脏却像是第一次学会跳动,狠狠撞击着胸腔。
钟妙一眼就看出新邻居有些紧张。
她审犯人审惯了,习惯性开始分析起来:家境不错,独居,看上去勤于锻炼,就是性子是不是太腼腆了些?怎么好半天愣着不讲话。
钟妙轻咳一声,顾昭这才反应过来,低声道:“是,最近在学着酿酒,只是手艺粗浅。”
钟妙耸了耸鼻子使劲闻闻,她生得明艳,做这种动作也只让人觉得可爱,接着笑道:“怎么能说是手艺粗浅呢?我闻着就很好。”
顾昭就是在金銮殿上对答时也从未心跳得这样快过,他像是极好运的被只猫咪蹭了袍子,想要伸手又怕将她吓走,只能屏息望着,反倒将自己憋得喘不上气。
“只是拙作罢了,不过今日恰巧有几坛能起出来瞧瞧,倘若姑娘不嫌弃,可以一同来尝尝。”
他刚说出口,又怕人觉得孟浪,面上看着风轻云淡,背在身后的手却攥紧了。
好在钟妙并未露出嫌恶的表情。
她自幼同师父师兄追捕嫌犯摔打惯了,“男女大防”四个字压根就没呆过她的脑子,一听有好酒喝当即来了兴致,几步走上前来。
顾昭侧身引她入院子,一面又担忧起她这样轻信他人,难免问道:“姑娘这样相信我,却不怕我是个歹人么?”
钟妙哈哈一笑:“这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一路走来,大家都说顾家老爷是难得的善人。”
就算真有什么坏心思也无妨,还要问她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顾昭却因这一句肯定感到莫大的喜悦,他抿着唇,耳朵里全是自己激烈的心跳。
“都是乡亲们胡乱叫的,不算什么老爷,如果你不嫌弃,喊我顾昭就好。”
钟妙随意点头:“好,我是钟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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