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2 / 2)
不巧的是,那日发生了泥石流,她们被困在了这里。与此同时,一些路过的旅人也借住在了热情好客的镇长家——从镇长对外的形象来看,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几位旅人,就是如今的几位客人。
幽闭的空间、不知何时才能疏通的道路使得人心焦躁异动。桃夏生常听闻,人在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做出的事情很可能与野兽无异。镇长面对着一个不驯的、本该是他小妾的女人,会做什么?
剩下的旅人,也都成为了帮凶。闲人之妻应是男子的从犯,才被留到了最后。但既然她被编进了歌谣,这个“从”的程度恐怕不低。
那之后,道路被疏通,众人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这个女人是不能留下来了,结合“郎中”这个身份,桃夏生觉得镇长是给她下了毒。
这也能解释第一个杀的人要用毒的原因——明明看后来搬动井盖的力气,凶手可以直接杀了富商,却要多此一举。
但老天还留了一眼,可能是他们当时太过慌乱,这个女人没有死,而是逃出了镇子,设计了一场饮恨的复仇。
山鬼姑娘站在那里静静地听完,而后开口了。她的声音嘶哑,不辨男女。
“你有一点猜错了。”
那姑娘笑微微地说,“你所说的是我的母亲,她已经在十年前死了。我是来为她复仇的。”
桃夏生微愣,随即想到了童谣——镇民们都说,他们发现童谣歌词改变是从小孩子唱的内容开始的。如果有个大人教他们歌词,必定很显眼,但同样是小孩的话就不会有人注意到。
而这也解释了年龄的漏洞,那位女子若活到现在,估计没这么大的力气,但姑娘却正值壮年。
“这里面我唯二没有设计到的就是这场泥石流、以及书生和画师的死。我原以为我杀到第二个就会被发现了,谁料老天也在帮我呢?”
所有真相至此水落石出。闲人之妻仿佛又受到了刺激,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竟突然挣脱了保护,一头撞在了白墙上!
歌谣中最后一个人也死了,周遭一片混乱,山鬼姑娘只是略带怜悯地看着她。
李冰湖读到这里已然沉默,他往后翻了翻,接下来便是这姑娘交代完罪行伏诛的剧情。
几日之后,道路疏通,桃夏生离开了镇子,第三案画下了句点。
阴雨消失,万里蓝天。
哪怕已是五月的天气,李冰湖还是觉得背后发凉。
“哎……”他押错了凶手,可这会儿心里没有失落,只是闷闷的,“翡不琢所写的,最恐怖之处还在人心啊……”
“志怪鬼神尚有人性,可人心一旦险恶,实在比鬼怪还要可怖!”
这句话是在第三案终回登出后,广大读者的共识。
《桃源》第三案,引起了市场震撼。
志怪小说这一题材,本就是在借非人之物以写人情,像岑枝那样纯粹以非人之感取胜的反倒在少数。而翡不琢更是将这一点写到了极致,若说之前还有争议,而末篇一出,再无人置喙。
第三案的整个结构异常精妙,草蛇灰线,伏脉千里,两万多字,所有的环都能圆满扣上,单看篇章与字句的设计堪可为几十年来公案小说的范本。
“一看《桃源》,我才知道从前那些公案小说都白看了……”
“她的写法太奇了!细细推敲的话,连前期的句子都有可能存在遮掩与设计。”
“哎!看得人心情沉重,好在最后都恶有恶报了。”
“想不到,着实想不到这结局!凶手姑娘可谓是义士,真看到她认罪,我还有些不得劲……”
“她是其母受辱所生,却没有为那些禽兽辩驳,反而亲手报仇,快哉快哉!”
“苦也!看完了这么精彩的话本子,我要怎么看得下其他公案小说?文修们不如也学一学翡不琢先生的技巧吧……”
从前有许多人说,翡不琢只擅长写轻轻松松的三老派,几个短篇也称不上多么深奥。但《桃源书生》第三案一出,再无人质疑这一点。
其层层反转,精彩纷呈,令人毛骨悚然,她在人心的把握上简直绝妙!
“不必再说皖州年轻修士中的第一人,哪怕放眼天下,翡不琢也担得起‘新秀第一’这个称呼!”
金陵的报纸上刊登了这句话,无一人反驳。
……
琅嬛。
吴丽春给诗千改送来读者的信,自己也满心倾诉欲,最后只憋出一句说过不知多少次的感慨:“你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啊……”
诗千改轻笑地转着笔:“可能是我看得多,也想得多吧。”
孤岛杀人模式,一般要么安排孤岛上的人互有恩怨、互有杀人动机,要么安排他们各自有罪,有一个“第三方”对其怀有强烈的杀机。
诗千改选择的是后者。
而第三方扮做“局中人”也是老套路了,诗千改在龙平君秘境之后就确定了要使用这个点子——让凶手女扮男装。
这是《桃源》案件以来出现的第一个女性凶手,且一上来就犯了个最大的连环杀人案。
志怪小说多有女鬼出现,而且多有悲惨身世。诗千改曾经看过一个说法,这是其实是一种社会现象在文学作品中的投射:她们生前无法反击,只能诅咒化鬼。
读者们也已经习惯了“女鬼”的存在,反而忽略了真正的复仇。她恰好利用了这个盲点,才会让那么多读者直呼意想不到。
夜九阳有位置优势,比广大读者更早看到结局,这会儿情绪还没走出来。见到吴丽春抱着报纸,又触景生情起来,悲痛道:“山鬼姑娘啊!”
而后便开始悲伤地弹琴。
贺雪:“……”
吴丽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