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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应了下来。

朝中风雨依旧。自制置三司条例司成立以来,王安石几乎事无巨细地亲自过目,其一是因怕新法制定过程中有所差池,导致后续生乱,其二也因可信任托付之人实在稀少。

富弼、陈升之、吕公著、司马光,此前或为对王安石寄予厚望的前辈,或为过从繁密的同辈好友,此时纷纷选择站在了对立面。

同时,一批年富力强而支持新法的年轻官员被选任上来,这其中包括穆知瑾的丈夫裴如观,他在苏辙贬谪外放后补位作了条例司检详文字,于是与章惇、曾布等人往来于王安石宅第便更加频繁了。

“娘子,羹汤已给郎君送去了。”葶儿回来道。

“好。”欧阳芾从书册间抬首,应道。

“娘子,郎君就在书房,您为何不亲自去送呢?”葶儿疑惑,从卧房至书房又要不了半盏茶的工夫。

欧阳芾摸摸鼻子:“天晚了,我这会儿去他定然知晓我是催他就寝,罢了,我便不去打扰他了。”

“那倒是,这些月里娘子不催,郎君常常是不会睡的,”葶儿笑道,“自青苗法颁布以来,郎君比以往更加忙了。”

欧阳芾不言,葶儿倏地低首慌道:“娘子见谅,葶儿不是有意议论朝政。”

“哈?”欧阳芾失笑,“我又未怪你,你怕甚么......我只在想些事。”

“娘子在想甚么?”葶儿怯问。

“想不起来,”欧阳芾摇首,“你也早些休息罢,不必在此陪我。”

“娘子不睡吗?”

“嗯,稍待片刻再睡,你去罢。”

娘子实在是位好人,无那许多折磨仆婢的恶癖,葶儿总在心底对此千恩万谢。

书房内的灯烛亮至深夜方熄,更漏显示已过子时,这一夜分外地漫长。

王安石按揉着昏涨的目穴,醒了醒神,闻见远方传来的打更声,方从脑海中迟缓牵出一丝不该忘记的回忆。

子时了。

他熄灯回至卧房,寒凉孤寂的夜底亮着幽柔灯火,推开门,欧阳芾坐于灯下提笔书写。

“......你还未寝。”

“没有。”欧阳芾放了笔,王安石见她面前铺着宣纸,纸上列列细密文字。

“在做甚么?”王安石问。

“练字。”欧阳芾将宣纸展起,示与他看。

王安石认出上面文字,沉默,抑或无言以对。

“关婆告诉我,曾有一人于夜中抄写佛经,通宵达旦,我一直不知那是何种滋味,故而我想尝试一番,也许做了同样的事,便能体会那人心中的感受。”

“你不必尝。”王安石几乎未作犹豫,然犹豫又在说出这句话后,利刃割破喉舌,由一线锋锐血口滋生蔓延开痛觉,“......抱歉,是我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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