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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弼于今岁二月升授司空兼侍中,并获赐府第,富弼尽皆辞谢,改拜同平章事。这是正宰相之位,宰相过寿,群臣趋之若鹜,纵有事也不敢不推了事务前来。
于是宾客满座,肴酒陈肆,朝中熟面孔齐聚一堂。
文人惯于赠诗相贺,王安石亦递了诗,然被刘敞的弟弟刘攽看见,打趣道:“昔日富公六十大寿,介甫兄赠了一卷山水字画,介甫兄题诗,令正作画,可谓羡煞旁人,怎的今日惟独赠诗,却不携张画来?”
刘攽是个惯开玩笑的性子,却不知这回玩笑开错了地方。
未待王安石答话,欧阳芾先一步道:“我们上回反思过了,太出风头也非好事,故愿将此机会留给刘先生这等诗画全才。”
刘攽哈哈大笑,摆手推拒这顶高帽,而后脚底抹油快速溜了。
富弼宅邸的气派奢华更胜王孙府邸,宾客临门,杂役婢女端茶送果,穿梭于亭台池榭之间,宽阔的院子中央搭着演台,歌妓奏乐笙歌,舞女裙裾流彩。
国朝官员享乐成风,但凡稍有钱的朝官家里皆蓄养若干家.妓,听闻仁宗朝时期的晏殊晏宰相最为富贵风流,喜□□请宾客,且席上必以歌乐相佐,其笔下词句的旖旎婉转、脂腻粉香大抵亦从此当中浸泡出来。
欧阳芾坐在女眷这厢,因着司马光与王安石的关系渐僵,司马光之妻张氏于席间也不再与欧阳芾保持过去的亲密,仅礼貌依旧,韩绛、韩维两兄弟的妻子倒与欧阳芾相谈甚欢,话题由她教导的两位公主逐渐转向妆容首饰。
欧阳芾有问必答,心情亦不觉愉快起来。待至夜色渐浓,酒过三巡,一名婢女俯身在欧阳芾耳畔低道了甚么,欧阳芾起身离席。
“相公就在前面。”
婢女领她穿过几许回廊,绕过假山池塘,不远处背首伫立着一道白发苍苍的人影,婢女停在此处,不再走下去,只示意她独自过去。
欧阳芾步至近前,拜礼道:“妾身见过富相公。”
富弼回头,朝她身上望了望,嗓音透着年迈的浑浊:“长大了。你幼时永叔带着你唤我‘富伯父’,你也忘了。”
听他提及自己叔父,欧阳芾涌起怀念之情。“适才的不算,我重新说,”她道,“富伯父寿辰,小侄祝富伯父松鹤长春,松柏永青。”
富弼眉梢浮出笑纹:“好,多谢你。”
“富伯父唤我来,不知何事?”
“听闻你去亳州探望过你叔父。”富弼悠悠踱步于庭,夜色照水,幽柔清波潋滟着光泽,欧阳芾缓步跟在他后面。
“是。”
“永叔近来身体还佳?”
“叔父气色很好,身子尚算康健,去岁生过场病,我去探望时也已病愈。”
富弼与欧阳修乃多年旧友,纵然朝中诸事偶或纷执,却自始至终维系着君子间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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