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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仪怔了下,脱口道:“是你夫君之意?”

欧阳芾摇首:“他从未如此说过,是我自己的意思。”

“从前你叔父官居高位,也未见你避讳,怎如今忽地‘想通’了?”温仪问。

“不一样,”欧阳芾道,“从前我叔父为官,仅仅为官而已。”见温仪仍不理解,遂接着解释:“四娘还记得庆历年间,范仲淹先生主持的新政么,彼时进奏院苏舜钦变卖废旧公纸置办酒宴,放在平时皆以为循照惯例,无人稀奇之事,那时却遭人检举,以盗用公钱之罪将苏舜钦削职为民,其余参宴士子亦遭贬谪。台谏官的耳目本是无孔不入,若真弹劾起来,只会防不胜防,如今夫君受官家赏识器重,我不希望自己成为别人毁伤他的理由,毋论任何方面。”

温仪默然半晌,道:“你居然想得这么多......阿芾,我还以为你一直很单纯。”

“我很单纯呀,”欧阳芾立即道,“我不单纯吗?”

“少假模假样,”温仪一副看透她的表情,恨铁不成钢道,“有点小心思尽用在装乖卖傻上了。”

欧阳芾缩脖,憨憨赔笑。

“不过丈夫为官,却要妻子跟着受累提心吊胆,真不公平。”温仪忿忿道。“等等,”她倏地想起甚么,“你言庆历年间新政之事是何意?莫非你夫君欲行同范仲淹一样的事?”

欧阳芾骤然色变:“不、不是啊,是因夫君复职未久,即受官家重用,我怕朝中有人嫉妒,刻意针对他,呃,对他不利......”

瞧着她只差将“完了说漏嘴了”写在脸上的慌张神色,温仪包容一笑,也不追究:“好罢,我是不知你夫君欲做甚么,但你决心做甚么,我永远会支持你,谁让你是阿芾呢。”言罢习惯性捏捏她的脸颊。

“四娘,我爱你。”欧阳芾感动道。

“你的爱太廉价了,我可不要。”温仪嫌弃道。

自画楼归家,仆役送来份请帖,言是早些时候宫中差人递来。

欧阳芾展帖一观,里面赫然指示着某位身份尊贵之人。“高太后?”她一时愣怔,思索片刻,收敛神情道,“我知晓了。”

太后请她入宫叙话,不知何故。

对于高滔滔,欧阳芾的了解算不上多,除却此前参加其寿辰时较为亲密的接触,她所耳闻的仅为茶肆酒楼里的闲杂之谈,人们热衷于议论这位太后的霸道与强硬,原因无他,仅因英宗赵曙在位时,后宫除高滔滔外再无其他妃嫔,彼时曹太后劝高滔滔“官家即位已久,今圣躬又痊平,岂得左右无一侍御者”,高滔滔不乐,驳道,我嫁与的是“十三团练”,从来不是甚么官家。言下之意,自己非冲着皇帝身份去嫁,凭何对方做了皇帝便可纳妃嫔。

后因赵曙病重,大略为了冲喜,高滔滔听从曹太后之意,为赵曙择了三位妃嫔,可惜次年赵曙便驾崩,如今膝下儿女皆为高滔滔所出。

欧阳芾不讨厌高滔滔,相反敬佩她的率性敢言,但......这不代表她喜欢被人拎去训话的感觉。

宝慈殿内外各立侍着两名宫女,头戴幞头,墨绿长袍,红革带,腰下左右开衩露出裙摆,云头鞋踩在地面近乎无声,殿内一支雕刻珍兽的鎏金博山炉徐徐升腾轻烟,香气缭绕至整个宫殿,熏得欧阳芾略走了神,直至高滔滔的声音将她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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