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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先生,有您的电报。”
祝司南放下手中的钢笔,在愁云围绕下,露出苦闷的脸色。他微微皱眉,在座位上踟蹰了好一会儿,直到吸引了邻座黎颂的注意。
“是嘴回上苦味了吗?”黎颂把自己桌上酥糖扔了一块给祝司南,自己在座位上慢条斯理地剥着另一块的糖纸:“家里又催你回去了?”
“应该是吧。”祝司南把酥糖往嘴里一塞,道:“这回电报都打到报社了,净糟蹋钱。”
黎颂轻笑:“是,一周一封,祝先生确实家大业大。”
“他们想我回去继续学业,最终留在那里。因为他们觉得这个年头,国内哪里都不太平。”祝司南感受着嘴中的糖化在舌尖上,苦味渐渐消散,“可我学了一身的本事,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报效我的国家吗?”
一人安不足重,要万万人皆安。
“我自是晓得你的,不然你也不能因为我的三言两语就回来。”黎颂将一摞字迹工整,装订板正的手写稿放在桌面。文章的标题异常醒目地躺在第一页第一竖行,黎颂抬手敲了敲标题所在的位置,白日的光穿过窗棱打在他的手上,让原本就白皙的皮肤看着更加苍白。祝司南顺着黎颂手指的方向,将题目看得清清楚楚。“一个比较棘手的事,东风的新稿子你看了吗?”
《何以救吾国》
“不仅如此,他还有另一篇。”黎颂把压在下面的稿子也翻了出来。
《拿来主义是对是错》
“两篇都写得批判,言辞之猛烈,笔下活口之全无。他一直都太激进了,这两篇与前面他寄过来的都不一样,尤为激烈,我怕出事儿,就给拦下来了。”
祝司南将从黎颂的手中接过两篇文章放到一起比对:“写得倒是挺好的,有理有据。东风太年轻,行文过于气盛冒进了些倒是可以理解。等哪天我去北京办事,同他讲讲,如今世道不稳,人命如草芥,他是要为自己多考虑考虑的。”
东风身上的朝气是祝司南身上所没有的。他年少便远渡重洋求学,国之微弱时,他受了不少洋人的气,年少气盛早就被磨去了七七八八。如今能够认识东风,好似将他失去的那一部分送还回来。所以每次看到东风的文章,祝司南总是能找回属于少年时的难凉的热血。
他饶有兴趣地将第二篇稿子翻来覆去地看。
《拿来主义是对是错》的这篇重心放在了到底要不要全面吸收西方思想的角度。东风认为,固然西方文化有可取之处,也不应完全舍弃本国的文化。一个国家如果连属于自己的文化都不要了,那么它就会失去民族之魂。
“他要是写得在激烈一点,我就以为他要骂人了。”祝司南指着文章中的一段和黎颂说,“这话是不是你教他的,拿来主义非君子□□,全盘西化非明智之举,二者并行,疑此人行有过矣。他就差直接骂人家了。”
黎颂无奈送耸了耸肩,道:“是东风好的不学。这话我就在信里随口一提,我是真的不赞成他这么写的。”
说这话时,黎颂目光真诚恳切地看着祝司南。祝司南也带着“是这样的吗”的表情回看他。也就一小会儿的功夫,看得他本人都有些晕眩了。
原因无他,只因黎颂生了一双标志的丹凤眼,还偏带些桃花眼的水汪汪,吸人得很。同长相温和的祝司南相反的是,黎颂是典型的北方人长相。他的五官如同一碗刚刚盛出的烈酒般,又似北方冬天寒冷的冰雪,大开大合,厚重的骨相让他的棱角有着恰到好处的分明。配上这样的一双眉眼,生出种别样的风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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