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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高高绑起的窗帘无所遮蔽,异国他乡的月色就猝然落了满屋——他像只被人精心照料惯了的猫,乍一回到无依无靠的境地里,便格外无所适从,下意识地不想彻底斩断这层联系。
太孤独了,他不敢。
他坐起身,一点一点蜷缩起来,伸手抱住屈起的腿,脸颊贴着膝盖,给了自己一个冰冷又无济于事的拥抱。
如果江声在就好了,他就不用独自面对这样纷乱矛盾的思绪,至少身边有人,能温暖又周全地抱一抱他——陈里予默默想着,拿起不知不觉已经充了不少电的手机,浑浑噩噩地点开江声的邮箱地址,发了个句号。
发完又本能觉得有些失礼,连忙赶在加载完成彻底发送前选择了取消——第二次编辑的内容理智不少,至少足够生疏礼貌,也不恃宠而骄:“到寝室了,挺好的”。
可惜江声太了解他,瞒也瞒不过的。他哪次不是嘴上说着“挺好”,心里却暗暗藏着嫌弃,等到真的心满意足,反而又要口是心非地说“一般”了……
回信来得比想象中快,甚至不给他唏嘘感慨的时间——仿佛七个小时的时差和遥远路程都不是问题,这个人还是能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的——“条件不好也要照顾好自己哦,先铺好床铺好好睡一觉,醒来再收拾行李吧,记得按时吃饭,多喝热水。”
好像一切都不曾改变,他还住在离江声家十几分钟就能骑自行车到达的地方,在夜深人静时候打开手机,恰好看见对方发来的叮嘱,过分体贴,甚至有点儿唠叨——但他也知道,两个人真正在一起之后,江声便很少这么礼貌地叮嘱他了,更多时候是半哄半胁迫地督促他乖乖吃饭,或是把温度适宜的热水直接送到他嘴边的。
这个人似乎同他有着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或是仅仅出于尊重他人的本能,也在不知不觉中退回到了让他舒适的、与情爱不甚相关的社交距离——反而让他松了口气。
是不是说明……现在他可以暂时不做决定,也不逼自己尽快从一片僵死中挣脱出来、赶紧痊愈变好了。就当他们的关系倒退回一个多月前,还只能口头关照也不越线太多的时候……
喉咙一哽,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也没有喝过热水了。
可这里只有电磁炉和一个小锅,连基本的水杯水壶都没有,好像也没有什么吃的。学校安排的晚饭已经错过了,这里点外卖也很困难,除了现在下楼去便利店碰碰运气,他似乎也没有办法。
于是他皱了皱鼻子,有些委屈地打字:“没有东西吃,只有半瓶矿泉水,还是冷的……”
打着打着又回过神来,他明明有手机,为什么不能打电话,哪怕用社交软件发消息也好,总好过用笨拙的邮件国际互传——不行,如果那样的话,他又会不知不觉回到两人还未分开的状态里,然后重蹈覆辙的。
他恨不得穿越到几个月甚至几年后,看看自己究竟有没有变好,再继续和对方聊天。
可惜生活是单行道,没人能预知未来。他犹豫片刻,还是删掉了刚才输入的那些抱怨,在心底里劝诫自己“还不到说这些话的时候”,然后定了定神,回复道:“已经吃过了,先睡了。”
他怎么可能现在就安然入睡——江声又怎么可能看不破他拙劣的谎言。
可他太怕再这么聊下去一切都功亏一篑回到原点,也太怕江声像直白陈述喜欢一样直白地问他,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他们还能不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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