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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颜幼卿与安裕容被往事牵动,想起一路险象环生,历尽千辛万苦,才保得尚古之性命安全。如今眼看形式好转,曾经举步维艰,逐渐有所起色。谁知风云不测,旦夕祸福,昨夜还同桌对饮,那踌躇满志慷慨陈词之人,此刻已躺在手术室内,命悬一线,生死未卜。二人彼此对望,心情实在愤懑难言。纵然自身做不了济世菩萨、救难英雄,却不忍眼睁睁看见有人啖其肉饮其血,窃国而侯。
颜幼卿紧了紧拳头,忽小声道:“若是咱们能早些到……怎么偏偏就耽误了……”
安裕容轻轻摇头:“你我前来送行,乃昨夜临时起意。想来先生与杨兄也未曾向他人提及。再者……画展闹剧,不似有诈,大约纯属巧合。”
颜幼卿默然片刻,终究不甘:“若是能早些……”
安裕容握住他的手:“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对方有备而来,你怎能叫我看你赴险。”
颜幼卿垂下头,不再说话。
安裕容沉默一会儿,忽转头问张议员:“尚先生此次出行,虽不是秘密,但也并未张扬。什么人能将登车时刻与情势推算得如此精确,张先生可有猜测?”
张议员沉思一阵,方道:“先生铜山之行,党内核心人员均知晓。然具体日程,仅有杨秘书及少数几名骨干清楚。至于出发车次时刻,是杨秘书一手操办,直接联络了铁路公司的洋人经理。便是我与丁兄,亦是昨日才得知。”说到这,下意识停顿片刻,摇头道,“杨秘书……断然不可能。虽具体行程有所保密,申城往铜山列车车次到底有限。若存心日日监守,以有心算无心,未必不能探知……申城几次肃清北方密探,难保漏网之鱼……”
由于宋先生坐镇斡旋,革命党内不同势力尽管仍各自保留意见,终究还是维持了大局平衡。然而铜山之行若最终成功推动南北再次和谈,达成和平协议,尚先生之名望威信必定大涨,宋先生之下,再无他人可匹敌。如此一来,党内恐怕亦有不愿他登上前往铜山列车者……这番话,张议员只在心头掠过,惊出一身冷汗,却不敢说与安、颜两个外人听知。
一台手术持续数小时,中途果然有人闻讯陆续赶到。张议员在场招呼,然并不肯多言事发经过,手术仍未结束,后续如何应对,终归要看当事人是死是生,故来者短暂交谈几句,皆沉默肃立,坚持等候。安裕容、颜幼卿立在手术室门口,宛若门卫,倒也并无人上前骚扰。通过张议员之口,二人得知来的有申城地方警局联络人,与尚古之关系密切之党内、市府要员,更有宋承予、唐世虞等人留驻申城的骨干下属。革命党总部及越州州府均设在江宁,故宋承予、唐世虞等人多在江宁办公。刺杀事件发生于光天化日、大庭广众,早有人往江宁电报传讯。如此重大变故,想来这几位很快将赶赴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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