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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房是矿区难得的闲暇之地。几个中下层管事不敢往洋大人跟前凑,全在老包这里闲扯。看见安裕容,纷纷起身打招呼。安裕容与他们多少都打过交道,寒暄几句,散了一圈果子,便说要打电话。老包屁股都没挪窝:“安先生尽管用,下半月的货都谈妥了,没什么电话进来,想说多久说多久,老包我保证不赶人。”
安裕容领颜幼卿过去,拨了徐文约的号码。老包等人就在另一边闲聊,见他拨通电话,有意放低声音,怕扰了安先生要务。
“喂,你们老板在么?我是他老家兄弟。”安裕容不欲暴露徐文约身份,特地换了个称呼。听见那头熟悉的声音传来,道:“大哥,是我。”
“裕容?”徐文约惊喜交加,颇不敢置信。
两月前,因一篇《共和总统之权利与义务》惹恼当局,《时闻尽览》京师分部得了执法处严正警告,在京各项活动全面收缩。待到大总统遇刺,京师戒严,徐文约身在海津,心在京师,与安裕容联系了两回,勉强放下心来。正想趁戒严稍微松懈,亲自上京一趟,顺便把已经放暑假却滞留海津的未婚妻送回杜府。谁知不过数日,戒严愈演愈烈,连民间电话与电报都开始审查受限,再也联系不上安裕容,徐文约这才意识到,似乎大事不妙了。
“大哥,我昨晚到了林西煤矿。大姑家三表弟跟我做事,也在这里。”
徐文约顾不得惊喜,堪将出口的话又收了回去。裕容正经的时候,喜欢叫自己“徐兄”,高兴亲近起来,称一声“文约兄”,可从没这般直接呼过大哥。什么大姑家三表弟……除了老三小幼卿,还有哪里来的三表弟?
心情顿时凝重,转换语气:“嗯,我知道了。你们在那边怎么样?大姑十分惦记三表弟。”
“一切顺利。”安裕容听见徐文约极有默契的回复,心中有了数,继续道,“老爷子舍不得三表弟出远门,非要把他关在家里。他这回是偷跑出来找的我。大小伙子,没有困守宅门的道理,我就自作主张,将人带出来了。过两天有一趟运煤的火车去海津,准备也带他过去见识见识。你不是有朋友在海津洋行里做事?介绍给弟弟认识认识如何?”
徐文约当即道:“这有何难,我叫友人去车站接你们便是。”
“不必劳烦大哥友人接站,我这里已有安排。还请大哥帮我打个招呼,方便的时候,好登门拜望。”
徐文约把安裕容前后几句话琢磨一回,考虑片刻后,给了一个人名和地址。安裕容默默记在心里,又说了几句旁人听不出虚实的家常,方挂断电话。见颜幼卿眼巴巴望着自己,揽住肩膀往外带,一边与老包等人挥手作别。
两人走到空旷处,安裕容笑道:“好了,不必紧张。且看徐兄舍得从他的婚礼筹备金中省出几张支票给你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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