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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与工头俱未说话,孙喜贵嚷道:“我不服!”
颜幼卿盯住他:“你不服?”
“我、我不服。他不过是一时跑得快,耐、耐力可没我好……”孙喜贵越说越怯。围观者一阵哄笑:“得了吧,三包货喘得气都吊不上来,哪门子好耐力?”
颜幼卿冷冷道:“你这个月账本上计数最少的一天,有五十包货。就算你干满十二个钟头,不吃饭不上茅厕不歇息,一刻钟一包,一天下来也只有四十八。还是说,刚才你留了余力特地相让何四满不成?”
“哈哈……”听罢颜幼卿一席话,围观者大笑起来。
将账本甩到工头怀里,颜幼卿冲管事道:“这事怎么了结,您看着办。两位掌柜与三爷若问起来,我会提个由头。究竟怎么回事,还得劳烦您亲自分说。时候不早了,都散了罢。”
管事与工头还要说什么,颜幼卿已经骑马去远了。他将贴身放好的旧怀表掏出来看一眼,去小学堂探望侄儿侄女是来不及了,正好赶得上大小姐放学。
在表壳上摩挲两下,仔细放回去。颜幼卿想起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峻轩兄约自己与徐兄一起吃面条,挑龙头。吃到一半,徐兄忽然提起结拜的事。峻轩兄便说新时代新风尚,义气在心,互赠信物就好,不必旧时摆香案、喝血酒那一套。拿出一支金笔送给徐兄,给自己的便是这块用旧了的怀表。
这块表是峻轩兄少年时的旧物,特地找洋人商行修好了送给自己用。峻轩兄说如此不扎眼,与外人只道是古玩摊子上便宜淘来的即可。又说如今自己在外做事,有块表出入方便。
颜幼卿本是不在乎物欲之人,自从有了这块表,忽然就天天需要用了,十分喜爱珍惜。每次拿出来用,心中不由得就念叨一次,峻轩兄想得真周到。
当然,徐兄送给自己的西文词典,也非常钟爱。每日里不论多忙,睡前都要争取看一页。纵然读得不准,先记住文字模样也好。徐兄送给峻轩兄的,是一整套西洋唱片。韦伯医生有一台唱片机,如今常常拿来放唱片听的,反倒是峻轩兄。
至于自己……正月里见完面,临别时峻轩兄再三暗示忘了准备新年礼物,下回补上,还有什么不明白?两位兄长恩重如山,早该送上一份心意。恩情无以为报,心意却不能不表。苦恼许多天,最后在圣帕瑞思路上最大的洋人商行里买了一顶礼帽,一条皮带。徐兄爱戴帽子,仿佛太太还是小姐说过,男人的帽子,便似女人的鞋子,永远不嫌多。峻轩兄先前系的皮带,金属头有些磨褪色了,正好换一条新的。洋人东西样子时髦,质量极好,价钱可也是真贵,好在他们都相当喜欢……
颜幼卿想起峻轩兄当场就拿新皮带换下旧皮带,挑起眉毛,眼风斜飞,似笑非笑冲自己道:“小幼卿,你知道送人皮带什么意思么?送给哥哥我是没错的,可不要再送旁人了。”徐兄含含糊糊数落他几句,偏也不肯说个明白。自己后来专门问了相熟的柜面伙计才弄懂背后说法。明知道峻轩兄最爱逗弄自己,还是一想起便又气又窘……
顺道想起口袋里装的纸笺,颜幼卿叹口气。动不动递出这般轻薄浮浪之语,便是开玩笑,亦非常不妥。若非熟知峻轩兄品性,若非熟知峻轩兄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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