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2 / 2)
“咱们兖州陆军总司令张定斋啊。跟老张我是本家。可惜他是兵,我是匪,老子只有被他剿的分儿。不过呐,往后可就不好说了……听说张司令没事好念几句书,常年架一副两个圈的西洋眼镜。咱们兖州地界的百姓,背地里都这么叫。”
张串儿拍安裕容一把:“张二圈围着仙台山好些天,如今把兵一退,兄弟,咱们估计没多少日子好聚了,你那些稀奇的西洋景都还没听够哩,来来,再说一段……”
张串儿说得虽不多,信息量却足够大。兖州陆军司令张定斋开始退兵,毫无疑问,当权者与匪兵的僵持状态有了显著改善,看来那封全体洋人质签字画押的求救信没白写。
果然,三日后,人质们被召集到院子当中,傅中宵站在半截倒地的石碑上,招呼安裕容过去站到身边:“有劳安兄弟,替我当一回通译。”
安裕容应了。瞥见另一边站的是四当家,师爷并不在场,忽然意识到师爷虽总被提及,真正人前露脸的时候其实并不多,十分符合此人自命不凡,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形象。想到这,有点忍不住要笑。
四当家背着双手,肃然而立。安裕容心道:不知他的伤痊愈了没有。莫名其妙觉着自己与对方并列,成了匪首左右文武二臣。顺便想起之前师爷那一番拉拢言辞,顿时沉了心思。后边还须更谨慎些才是,别回头人质获救在望,自己却要被匪徒们裹挟着入伙,脱身不得,那可糟糕透顶……安裕容在心底叹气。自从踏上申城至海津特快列车,自己的运气似乎就一直不太好哪……
傅中宵开始面向人质演讲:“诸位在我傅某人这里做客多日,我本人自问是尽心尽力招待周全。只不过新军统帅祁保善祁大人,还有各位洋大人的领事馆,很是放心不下,惦记着山里头缺衣少食,寒酸简陋,预备送些物资上来。”
安裕容翻译的话音未落,人质群中便是一阵骚动,皆面露喜色,甚至有人啜泣出声。从事故发生到如今,已过去月余。众人再如何自我开解,彼此安慰,也一个个搓磨得憔悴不堪。终于看见曙光,便是阿克曼这般自命风度的高等贵族,也忍不住有些神情激动。
傅中宵等了片刻,待众人安静下来,又道:“女人、小孩跟老人,不习惯山野生活,住久了怕染上疫病,我这便派人送下山去。祁大统帅派来的人,还有领事馆的洋大人们,就在奚邑城里头等着你们。”不等安裕容翻译,便吩咐道:“刘大,你带两个人,进去把他们的东西收拾了。看仔细点,别有什么不该拿不该动的。”
安裕容才把他的意思传达清楚,几个匪兵已经直接将三名女士,一个孩子,以及年迈的科斯塔先生从人群里拉了出来。刘大则带人进室内拣出了有限的一些个人物品。
妇孺与老人能被优先释放,当然是件好事。然而这好事降临得太过突然,令许多人来不及惊喜,反而产生了恐慌情绪。科斯塔不愿离开他的助手,女人们更不愿离开自己的男人或同伴。突兀之下,对未知前途的恐惧瞬间扩大,哪怕听懂了匪兵是要将自己等人送下山释放,情绪却如同是要被送上刑场,一个个挣扎哭喊起来,不肯挪步。
傅中宵手一挥,几个匪兵拉着他们便往外走。
约翰逊反应最快,当即以盎格鲁语喊话,欲图叮嘱被释放的人如何保障安全,出去了如何传递讯息……却被“砰”一声枪响打断。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