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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略看去,上千人围在一起。阿依慕当先,众人分道时都喊她:“胡西那西!”“胡西那西!”进入人群中后,草地上有一只割掉头的山羊羔。前方十五匹马一字排开,马上坐着英俊的哈萨克青年。阿依慕走进去大声祈祷,那些哈萨克青年右手成拳,锤在左胸膛。石慕说:“他们,做什么?”徐衡在我旁边小声解释:“教主,他们在接受胡西那西的祝福。”阿依慕在中央一声令下:“努尔哈毕!”便回我们旁边。十五匹马迅疾而出,飞马夺羊。
徐衡不待问就说:“那只羊要扔到努尔哈毕家中。”有一匹血红骏马遥遥领先,夺走羊羔,被人群簇拥着带到指定的平顶屋。努尔哈毕一家都出来了,老老少少一同给那骏马披红挂彩,并往人群中扔碎银。石慕一伸手,抄了一分在手中。
徐衡说:“教主武功深不可测。”阿依慕活泼说:“我们两要去玩了。晚上这里会举行‘姑娘追’的游戏,更热闹。”徐衡说:“姑娘追之后,会联歌。哈萨克人一年中,以这一次的表白机会最为难得。你们有中意的哈萨克姑娘,可以借机参与。”她两走了。人们散开游戏,有摔跤、绕口令、猜谜,有的在一旁弹起冬不拉对歌。我和石慕在路上接连被陌生的哈萨克人塞吃食,不会感到饿。
晚上,有不少青年手持火把照亮草原。草原开始‘姑娘追’的游戏。前方有人远远挥手,然后五对青年男女率先翻上骏马,并驾齐驱。我说:“我以为所谓‘追’是策马狂奔,居然是缓缓而行。”
“待会儿要追逐的。”阿依慕从旁边冒出来。徐衡递给我和石慕一人一个羊腿,说:“去程小伙子可以用各种方式表达爱慕,即使言语过头,姑娘也不得恼怒。但返程就会倒过来,成为‘姑娘追’了。”
到挥手那人后,青年掉转马头在前狂奔,姑娘在后紧追不舍。那五名青年都被姑娘追上了,姑娘在马背上挥鞭抽打,青年们没有还手。但有三个青年挨得重重几鞭。另两位姑娘却是高高举起鞭子,轻轻抽打。我跟石慕说:“那三个吃了苦头的,肯定是方才得罪了姑娘。另两个姑娘鞭下留情,多半能够结亲了。”徐衡笑:“不管身上痛不痛,那些青年心里起码是甜蜜蜜。”石慕忽然低头在我耳边说:“你抽我。我也,不还手。”我愣住。恰逢那五人翻下马,围观的众人正欢呼。气氛热烈,我跟着一块儿欢呼起来,没有回答石慕。
‘姑娘追’的游戏过了五轮结束。有一群哈萨克女子跑过来,与阿依慕说哈萨克语。过一会儿拉扯着我和石慕往外走。徐衡说:“好不容易来一次,教主和李平都去吧。教主可以学一学,今后能够以歌求爱。”石慕居然说:“要学。”哈萨克女子不止比汉女热情得多,手劲也不小,我和石慕不敢乱碰,硬被她们拖去参加了。路上拥着围着的人越来越多,零散有人生硬地喊:“汉人!汉人!”
没多久,异族的情歌响了起来。石慕唇形微动,真的在学。我说:“你先学着。他们唱得有些大声了,我去小山丘后面听。”我瞅个人群的空,独自溜去稍远处的山丘下得点清静。春分的草原依旧干燥,泛着新翠的野草万分柔软。我躺下了。歌者更替,有男有女有优有劣,歌词一概是听不懂的哈萨克语,但歌中缠绵情意,与我旧时在长安听的弹唱一样真切动人。
后来石慕的声音不知怎地也响了起来。他刚学会一支外族的歌,颇有些吐词不清,时时走调。不过他声音低沉带些喑哑,歌中情意刻骨,足以打动铁石心肠。那情意却又逐渐化为悲怆。我将双手垫在脑后,不甚上心地想他是天一教的教主,到那个位置恐怕也历经艰难险阻。面上被草扎得痒痒的,我侧头换方位。石慕不知何时过来,躺到了我的身边。塞外的风原本凛冽,经过大片野草后减了威力,拂到面上变得冰冷而温柔,如同情人间冷清的絮语。天地间仍然有情歌飘散。远处火把星星点点,橙红光芒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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