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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要视而不见。”沈涟在我身后说。我不理他,我分明也对他偏心,只是不如卫彦。
我牵起卫彦粗糙手掌,弹走他肩上的瓢虫。瓢虫每边鞘翅上有十四个黑斑。“这瓢虫密生黄褐色细毛,怪渗人的。”我问他,“你报过教中了?”
他说:“报了。”
我说:“你回来不见我,又出来找我了?”他说:“主人知我。”寒风一刮,沉淀下我乱麻般的心绪。我边走边跟他说:“午膳我不在沈节度别院用,是想带你去吃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宋嫂鱼羹。那是鲈鱼蒸熟后剔皮骨,加火腿丝、香菇、竹笋末、鸡汤烹制的。鲜嫩滑润,吃起来有点像蟹肉。长安城中佐料不地道,我做来不像。”卫彦说:“要去。”又掸掸我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背后,说:“披风,脏了。”我踮脚摸他黑发说:“刚才靠了一会儿墙弄的。咱们先去吃好的。”他低头蹭我的手心说:“吃好的,好。”我没问他小时候爱吃什么,因为他的小时候是身契上写的七岁入府;因为他与我在一起这六年从没在食物上显示过偏好;因为我不想他答不出来。
走时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沈曜在反方向逆光而行。他墨色长发被阳光映成深褐,影子拖得长长的,满溢落寞。
之后沈曜显然没听进去我的请求,仍然不避讳跟我说话。巨细靡遗。
第49章
标题:火药售罄
概要:他现下是从马直,不是牙兵,统百人的。
在沈令斌别院中住了十五日,我带卫彦吃遍了利州城美食。带他在巷子中吃麻糍滑的时候,旁边食客说:“沈节度据利州自立为王,国号‘盛’,为何不换年号?”另一人说:“现下茂朝各州割据得乱糟糟的,咱们心里还是用永熙省事,沈节度大约知道不能强改的。”前一人说:“叫陛下。”另一人说:“啊,陛下陛下。”卫彦吞完他碗中洁白如雪,柔软如绵的麻糍滑说:“不粘。”我又去摸他脑袋:“嗯。麻糍是利州特产的糯米做的。米粒粗短,做来不粘。多吃也不涨。”卫彦说:“主人吃?”我说:“我吃饱了,你吃吧。”他举起空碗对店家说:“再一碗。”店家举勺给他加,他埋头接着吃。
永煦一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早,下仆来报:“有个叫张正道的来找李大夫。”我同卫彦出门。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子等在马车旁,左眼下有颗小小泪痣。张正道问:“李大夫吗?”我说:“对,我旁边这个是卫彦侠士。”张正道说:“接到陛下命令,要我来给李大夫作帮手。我是利州最大的医馆济世堂第十六代传人,但还没有出师。现下六个有疫情的郡各派了两个大夫并四名病患来。陛下吩咐将济世堂充作李大夫临时授课和看诊的地方。李大夫随我来吧。”我和卫彦上马车去了济世堂。
门口等着十二名大夫,手中都拿着纸和笔。我与他们一一拱手进去,大夫们跟在我、卫彦、张正道身后。济世堂地方大,诊桌有八张,桌上有宣纸,四角备旺炭火。那四名病患躺在看诊铺上,俱清醒,四肢抽搐。我弯腰搭脉,脉沉数,前两名脉沉细而数,后两名脉浮大而数。看面相唇焦干,我说:“张嘴。”那四名病患舌绛。我吩咐:“劳烦诸位两人一组翻一个病患,病患背后是不是有斑疹?”
前面站的八名大夫两人一组蹲到病患旁边,解开病患的隆冬厚袄子。离我最近那人约莫五十一二,答应我说:“对,密密麻麻一大片。”我问:“大夫是不是领头的?我瞧你年纪最长。”他说:“是的。”有个病患忽然“哇”一声,往地上吐了一滩血。两名大夫躲开。
我蹲下去问他:“你是不是身上热想喝水,头痛得像有斧头劈,时常干呕?”他虚弱点头应我:“正是。”我走到桌旁盘腿坐下,对张正道说:“借支笔。”他从腰间翻出兼毫笔递给我,我边写药方边对大夫们说:“盛临八年,我同师傅在利州治过疫症,是同一种,但比那一次轻得多。诸位大可放心。这疫症是由疫毒邪气内侵脏腑外窜肌表,气血两燔所致,治疫以清热解毒,凉血泻火为主。师傅开有清瘟败毒饮,主要用白虎汤、犀角地黄汤、黄连解毒汤三方加减。”我回忆了一下医理说,“有呕血症状,宜重用生石膏清胃热。胃是水谷之海,十二经的气血皆禀于胃,所以胃热清则十二经之火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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