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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寻了附近一家客栈,我们三人围坐炭炉旁了无生意。卫彦拉拢我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沈涟却解开大红猩猩毡雪褂子,他腰侧仍然挂着那个有些眼熟的利州刺绣锦囊。沈涟说:“李平,你看什么?”我笑着说:“看你品貌世间无双。你不怕冷吗?”他垂头去挑那炭火说:“我身负武功,不冷的。”

永煦一年十二月十二日早辰时,我们又到沈令斌节度府上,门房说:“我认得三位,这就去通传。”管家出来谦恭有礼:“三位请随我来。”

朱漆檀木大门徐徐推开,十人分列两旁。与卫候府奢华不同,门内左仆右婢,仆青衣小帽,婢布裙木簪,目不斜视垂手而立。院中种松柏,古朴雅致。堂屋中有一男子负手而站,约莫四十五岁,豪勇中带风霜之气,该是沈令斌。管家迎我们入堂屋后,他摆摆手,管家同婢仆一起有序散去。里间有老夫人左手拄拐走出来,一端庄少妇在她右手边小心搀扶,一双妙目频看沈涟。

老夫人坐正中央,那该是沈令斌的娘亲利州夫人了。站她右手边的少妇却不知是谁。沈令斌落座右边,对我们说:“坐吧,远道而来辛苦了。”

我、沈涟、卫彦依次坐左侧椅子。我掏出通行文书,双手呈递给沈令斌:“沈节度,这是通行文书。”

沈令斌打开边看边问:“梁大人呢?他在信中说会带沈曜回来。”不知道新嫁娘是谁派来的,不要多一事。我只得说:“梁大人在姑蔑心悸症发作逝世了。”正要告知沈曜的死讯,沈令斌将文书揣进怀里,长叹一声:“我与他多年知交,都没送他最后一程。”他打量沈涟问:“沈曜?”只有沈涟年纪符合,但他不是。

我还没开口,沈涟走到他面前跪下:“爹爹。”

我瞬间说不出话来。

那少妇泪光盈盈,上下端详沈涟。待利州夫人颤颤巍巍走至沈涟跟前,跟在她旁边的少妇泪水已淌下面庞。老夫人打量沈涟片刻,方问:“它可是在你身上?”

沈涟点点头:“在的,祖母。”他站起来解开大红猩猩毡雪褂子,扯下腰间利州绣囊,倒出一块玉牌。上面有个小小的阳刻“曜”字。利州夫人上下唇不时相触,颤抖着接过玉牌,同时抚上他的脸,开口即哽咽。一旁的少妇哭着搀利州夫人坐回去说:“弟弟,你回来…回来就好啦。”利州夫人说:“老身不愿意你爹爹送你入长安,你爹爹还是把你抱给了梁大人。这块玉牌我放在你的襁褓里。十九年了啊,才又回来。”

沈令斌说:“娘,沈曜都回来了,不提当初了。”声音也有些颤抖。他又对少妇说:“沈翡呢?他前日不就从军中跟我告假回来了吗?”

少妇支支吾吾:“他……他另有要紧事。”沈令斌怒道:“他能有什么要紧事?怕又去狎妓了!”

我如在梦里。

沈令斌问:“沈曜的身份文碟在吗?”

沈涟看着我说:“李大夫,我的身份文碟拿出来吧?”我挣扎,沈链说:“拿出来吧,留着也没用。”留着没用……我迷迷糊糊掏出来拿给沈令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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