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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里想说很多很多,却在江景迟这样一句简简单单的话结束之后,失了声。

他伏在江景迟的颈窝,泪珠一颗接着一颗地往下落,起初他不敢压在江景迟的身上,只是虚虚地环绕着对方,就像卡戎虚虚地环绕着冥王星,黎里死死地咬着嘴唇,倔强地不想发出抽噎的哭声,不想在江景迟之前显露自己的狼狈。

他做的很好,将自己的嘴唇咬的近乎血肉模糊都没有发出声音,直到江景迟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渗透过病号服沾上自己皮肤时,叹息一声,温柔地拍了拍对方的脊背。

黎里艰难构筑的所有伪装在顷刻崩塌,一下子抱住江景迟,隔着薄薄的一层被褥紧紧相贴,他压抑着许多许多感情的压抑的哭声一点点释放出来,就像蜗牛试探着伸出自己的小触角,确认安全后爬出了自己的安全屋。

黎里抽噎着,哽咽着,上气不接下气,明明应该是最喜悦的时刻,他却表现出了生平最猛烈的悲伤。

那枚子弹穿进江景迟胸膛时,他无论如何也没法捂住江景迟的流出的血时,他得知江景迟醒来遥遥无期时,他日复一日重复着不知道算不算作徒劳无功的事情时,都没有哭得这样猛烈,直将江景迟的心都哭碎了一地。

亲手射出那枚穿进他身体的子弹时,他以为自己再也不能见到黎里,他想象伸出手捂住黎里的眼睛,他想说你别看了,你忘了我吧,你要在没有我的日子好好活下去,他想说自己终归还是有那么点不甘,没能陪你走到最后。

可是身体里的热量流失的太快了,它们随着血液离开,江景迟好像一下子就从子弹穿膛的极热走到了极冷,刺骨的寒意在极短的时间入侵他的皮肤,血肉,一直冷到了骨子里,血沫混着身体里血不断从喉咙里上涌,他一个字也没法说出口,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黎里倒在地上,向他的位置一点点艰难地爬行,他的手终于无力地落了下去。

我握住他了吗?

这是江景迟失去意识前,身体器官运转制造出的的最后一个想法。

接着就是无止境的黑暗,他不停地下坠,最后身体变得愈发轻盈,悬在一片广袤无垠的虚空之中,上下不得,黑暗中他的意识好像远去了,他丧失了感知的能力,思考的能力,浑浑噩噩不知自己是谁,身在何方,过去了多久。

知道某一天,他突然能够听到声音了,他努力地想攫取来自外界的所有信息,他似乎处于一个很安静的地方,总有一个同样的声音在絮絮叨叨着一些他完全不能理解的东西,有时掺杂着淋漓的大笑,他能够理解笑,但他觉得自己听到的不是开心,这笑声无端令他不适。

他开始不想听到那个笑声,但他拒绝不了,只能被动接受那个日复一日发出的声音,渐渐地他好像能听懂一些,那个声音似乎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似乎在和失去的东西分享另一些东西。

他想大笑,想告诉那个声音你分享错人啦,真傻。

再后来,他发现那个声音没有错,自己就是那个声音丢掉的很重要的东西,可是他只觉得听话本一样听着自己的故事,陌生而无关紧要,那个人对我很特别吗?想不通,他便又沉沉睡去。

直到某一天,不知道哪一天开始,他渐渐可以共情话本中的故事,他渐渐地愈发焦急难过,他想醒来,他想让那个痛到极致的笑声停下来,他想和那个声音说,哭吧,不要逼自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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