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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母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想着和别人争,你也不配,花府能养着你,你就要感恩戴德,做人要有自知之明,要讲良心。
那时花妩想,也不是我要死乞白赖在这里的,为什么不放我回水云庵呢?
水云庵虽然穷,但至少她是自由快活的。
可太|祖母不答应,甚至不许花妩再提起水云庵,她神色严肃地呵斥:你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去那庵子呢?
花妩觉得这话矛盾得可笑,她能有什么身份?她就是在庵子里长大的,她和娘在水云庵里活了那么多年,从没有人告诉过她,她不应该住庵子里。
她还以为水云庵才是她的家呢。
但花妩很乖觉,她没反驳太|祖母,甚至还对她的话表示了赞成,从此往后,她也不再提起水云庵了。
随着花妩的年纪渐长,她的模样出落得越来越好,眉目间隐约有了几分娘亲的影子,眉黛春山,双瞳剪水,一双盈盈的杏核眼,笑起来就微微弯起,波光粼粼,像是含着几分情意。
大概是她娘有前科在先,那些年,太|祖母对花妩简直是严防死守,要求越发苛刻,她不许花妩用胭脂,也不许她穿颜色鲜艳的衣裳,更别提女孩儿们用的珠钗绢花了,花妩从头到脚没有一点装饰,一身素衣,比府里的丫环还朴素。
除此之外,太|祖母还要花妩每天背诵女诫,做女红,总而言之,花妩几乎没有机会离开小绣楼,更别说去前院了,她就像一只雀鸟,被锁在了庭院深处。
太|祖母掌控着她的全部生活,无孔不入,在她的授意下,嬷嬷会不定时检查花妩的住处,看看有没有不应该出现的物件,所以花妩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这个匣子是那会儿花妩偷偷藏下来的,小绣楼后面的院墙松动了,掉下来一块青砖,花妩背着人,悄悄把墙掏空了些许,将匣子藏入其中,因此边角的朱漆磕碰剥落了许多。
这个小小的匣子里,藏着她年少时候的所有秘密心事。
花妩轻轻打开锁扣,发出咔哒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陈旧的墨香扑面而来,混杂着宣纸特有的干燥气味,里面竟是厚厚的一叠信笺,还有一些无用的小玩意,干枯的花枝,五色斑斓的毽子,木雕的小狗儿,还有一个陈旧的绣袋。
花妩将它倾倒,有什么东西掉出来,旁边的绿珠惊呼一声:“呀,虫子!”
“不是虫子,”花妩望着那小小的甲虫,道:“这是萤火虫。”
萤火虫的寿命很短,只有那么一两日,待第三日清晨,花妩醒来时就发现它们都已经死去了。
这绣袋是大黄狗叼回来的,绒绒时常出去溜达,一日不知从哪里叼了一把折扇回来,毛竹扇柄,宣纸做的扇面,样式普普通通,好玩的是,那扇面上还题了一首古怪的打油诗:半边大,半边小,半边跑,半边跳,半边奔驰疆场上,半边偷偷把人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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