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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徐招娣变成徐朝朝,那男人含着玉石烟嘴,还是用那副懒洋洋嫌弃调子:“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今儿起你叫徐朝朝,啧...这好名字给你可真糟蹋。”
徐朝朝牢记着母亲临走时的话,得拼命,拼命才能熬过这漫长的苦难世间。冬月里,廊檐下滴水成冰,旧棉鞋落在地上,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透,整个人就像被冻住,敲一声就会粉碎,她还得咬着牙,一圈圈在院子里练功。
“海岛冰轮初转腾.......奴似嫦娥离月宫...清清冷落在广寒宫,啊,广寒宫,玉石桥斜依把栏杆靠...”
七岁入班,十三岁初登台,宝光辉煌的头面有千钧重,沉沉坠得头抬不起来,而班主还在板着脸训斥:“抬起头,上了台就得忘掉自个儿这条贱命,把贵妃精魂唱出来!”
她到底没能唱出贵妃精魂,因为很快在某个饭局上,她将酒泼了某个豪客一身,碗碟发出脆裂声响,像是又回到某个时刻,她听见那客人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班主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你当你是个什么金贵玩意儿?当初买你花了五块银洋,想要犯拧?先十倍还我再说!”
她不言不语,一路往饭店深处跑,背后是追着她不放的人,喧哗声、叫骂声,连绵如同炮仗般热闹,就在徐朝朝觉得自己快要跑不动时,她迎头撞上一个人。
鼻息间是一股温温柔柔的香气,像故乡枝头的茉莉花,又像六月夏夜里的栀子花,总之是洁白的、干净的,她听见有个人说:“妹妹,你怎么哭了?”
她抬起眼,这才发现自己撞上的是个女子,跟她见过的大多数人都不一样,这个人干净得像是刚从首饰盒里捧出来,她穿着件洋人式样的绸缎长裙,头发微卷着,看起来漂亮极了。
后来她就被这个人带到一座学校,这里有许多跟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她听见她们叫她“阮校长”。
“你以后如果愿意的话,可以留在这里上学。”阮霁云对她说,“你的身契我买下来了,等你长大赚到钱,就找我买回去吧。”
阮校长好像非常、非常忙。
这是徐朝朝观察得到的答案,她从别的同学那里听到,阮校长是个有大本事的人,她经营着沪上有名的时装公司,还兴办女学纯属慈善事业,专门帮助如她们这般,或家境贫寒、或孤苦无依的小姑娘。
在学校里她拼命赶着进度,她没有学过读书识字,只认得戏文上不多的唱词,一切从头开始。打扫院子的间隙,用笤帚枝条在沙地上练字时,她又想起娘亲当时的话。
你要拼命努力,拼命才能熬得下去。
“你为什么在这里写字?”忽然一个女声打断她的练习。
阮校长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她应该是才从外面回来,大衣上沾着点雪气,那双明媚的眼睛望着自己,徐朝朝不知为何就有点自惭形秽。
“我在这里练字......”她轻声说,“用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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