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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静生带她去看过半年多的心理医生,于事无补。于是,他便费力地替她继续维系那些幻想中的现实。
他替她办了休学,将她带到了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们的南方城市,将事实被人戳穿的可能性降到最低;他叮嘱所有认识周宁生也认识陈绿莎的熟人,不许提及周宁生已经死亡的事;同时,他每隔三个月去一次周宁生曾经工作过的深山村落,委托小卖部老板娘将他准备好的包裹寄送出去,并带走老板娘的孩子随手拍摄的底片,回到城里冲洗,再于下一次拜访之时带来。
这样的工作,他持续了三年。
卫恺告诉陈绿莎:“……小周一直都挺羡慕周宁生,不然不会从小到大,做什么事都模仿他。最绝的是,他把周宁生的字迹学了个十成十,还帮周宁生代写过作文。要不是周叔叔劝阻,估计大学专业他也会跟着报一样的。”
于是,当周宁生死亡之后,只有他,如殉道者般背负起本属于陈绿莎的枷锁,为她维系那些一触即碎的梦幻泡影。
陈绿莎想到周家搬家的那一天,她进屋去找周静生,他正捏着钢笔,谨慎而认真地往纸上落笔。
她仿佛能看见那样的场景:一直被称之为哥哥的小跟班的胖乎乎的男孩,怀着执拗而又虔诚的心情,一笔一划地学习着哥哥的笔迹,好像那就不得不遵守的神谕。
他是一道影子,对所有秘密守口如瓶。
她的心里暗无天光,而他是夜的骑士。
有风吹进来,正午烈日之下,小卖部玻璃拉门上贴的破旧海报,被刮得哗哗作响。陈绿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泪几乎在一瞬间就落了下来。
于泪光之中,她凝视眼前的人,她不会认错,这是周静生。
那些数以万计的漫长岁月,和他一样寂静无声。
“周静生,我抓到你了。”
8
小时候玩捉迷藏。
那时陈绿莎八岁,周静生十岁,周宁生十二岁半。一群大小孩子,占据了一个废弃工厂。口哨声吹响,大家四散逃开。
陈绿莎仗着身体瘦小,躲进了一处通风管道里。
起初,她还在为大家一个一个被发现,而自己还藏得好好的沾沾自喜,直到吵闹的声音渐渐消失,似乎所有人都离开了工厂——他们没发现她,或许以为她自己先回去了。
那样的寂静让人恐慌,陈绿莎敲了敲管道,无人应答。她顾不上输赢,被抛下的恐惧占据了上风。她缓缓地往外爬,被管道里的灰尘迷了眼,几乎要哭出来。厂里没有人声,只有穿堂风呼啸而过。
终于,她看到一丝亮光,探出头去,发现水泥地上拖着一道长长的影子。
她惊喜问道:“宁生哥哥,是你吗?”
她飞快地钻出管道,抬起头,发现逆光的大门口立着一道身影,那样沉默,好像已经等了她很久很久。
她什么也顾不上,朝着那道影子飞奔而去。
那人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像是沉睡了一整个夏天的湖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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