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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勉强,点头说了声“好”,谈话就此渐渐接近尾声,恰巧此时厅里搁的小钟表也响了,时间已过了晚上九点,他不便继续久留,于是起身说要告辞。
白清嘉也跟着一并站起来了,一边去里屋取外套一边说:“稍等一下,我送你。”
门外正是一个凉月如水的春夜。
三月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夜里的寒意尤其重,门一推开便感凉风裹挟,令人不禁要打一个寒战,程故秋瞧出她冷,便说不必她送,她却还是坚持出了门,笑着跟他说了一声“没关系”。
外面是漆黑的,只有几户人家窗口透出来的微薄的灯光可以照明,狭窄的弄堂那么逼仄,一眼便能看到底,她匆匆扫了一眼,已经看不到那个男人的身影了。
那一刻她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好像松了一口气,又好像一桩期待落了空,庆幸与失望同时漫上心头,又在来来回回折磨人了;她却不能跟任何人说起自己的心事,毕竟连她自己都不能拆解其中的曲折,此时能做的也就只是小心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佯装平静地把自己的客人送走罢了。
弄堂口比里面敞亮得多,道路也宽,程故秋随手招了一辆附近的黄包车,这便打算离开了。
他坐上了车子,临别时又侧过脸看向了她,说:“学校的事无论你怎样打算我都赞同,无论碰上什么事都可以去找我,我随时愿意帮忙。”
他说得很诚恳,一身长衫清隽磊落,白清嘉心里感慨,也没再说什么假客气的话,只点头应了声好。
他似颇感满意,明明该分别了,眼睛却还一直停留在她醴艳的面容上,像是看得入了迷,直到耐心被耗净的黄包车车夫扯着嗓子问了一句“先生去哪里”才终于回过神,匆匆报了学校的地址,没多久就被脚程甚快的车夫拉着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再不可见一丝影子了。
白清嘉却还在弄堂口站着,恼人的春寒也没能很快把她催回屋子里去,她美丽的眼睛倒映着远处模糊的霓虹,可却找不见任何那人的影子。
……这里没有他的车。
大概早就已经离开了。
——也对,她都那样说那样做了,他又怎么会留下继续在她门口等待呢?
她没有那么重要。
……他也没有那么在乎。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又垂下头低低一笑,终于肯裹紧衣服往回走了,弄堂口的光亮在她身后一点一点褪却,走到半深的地方时便成了漆黑一片,她努力看着路、试图避开不讲规矩的邻居在路上胡乱支起的晾衣杆,下一刻却忽然感到右手腕上一紧,接着就被一股不小的力道扯进了邻居家狭窄又幽暗的门洞。
她最初吓了一大跳,可随后很快就不害怕了,大概因为她已经认出了那只虚环在自己后腰上的手是属于谁的,抬头时又在幽静浅淡的月色中看到了那人深邃的眉眼,有她一贯熟悉的严肃和端正,还有一点罕见的不平和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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