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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时太小了,还不到七岁,已经记不清确切的场面,只偶尔在做噩梦时会再次听到强盗们猖獗的大笑;她还能看到母亲,把唯一的马给了她和姐姐,自己则留在车上面对着逐渐逼近的匪徒,撕心裂肺地大声喊着“快走”。
走?能走到哪里去呢?她不知道,只被姐姐一把拉上了马,呼呼的风声真大,却遮不住身后母亲的哭声和惨叫,姐姐好像也在哭,可她却没有回头。
这样就能跑掉么?不能的,姐姐也知道强盗们很快就会追上来,因此在树林的岔路里与她分开了。
“往大路上跑,不要停下,”姐姐在马上弯着腰看她,眼泪掉下来落在她脸上,冰冰凉凉的,“等你见到冰砚了……记得让他给母亲立坟。”
那就是姐姐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了,话音落下之后她便骑着马往另外一个方向奔去,后来她的尸体在山坳里被人发现,死前受过凌丨辱,凄惨得令人目不忍视。
她却得救了,半路上遇见了好心人、还被带到了官府,几天后等到了从京城匆匆赶来的哥哥,那时她已经吓傻了、连怎么哭都不知道,只睁着眼睛呆呆地盯着哥哥瞧,看到他幽深的眉眼变得更加暗沉和冷肃,有一刹那还划过了凶戾与狠辣,最终又都变作她那时尚且看不懂的哀恸苍茫之色。她一直懵着,不知天地为何物,直到终于被哥哥抱进怀里、听到他在她耳边留下一句沉沉的“对不起”才总算回过神来。
然后。
嚎啕大哭。
从那之后她的世界里就只有哥哥了——他是唯一会管她的人,是唯一会对她好、会照顾她的人。
她一直像条小尾巴一样跟着他:他回乡安葬母亲和姐姐,她要跟着;他千里迢迢回京复职,她要跟着;他决意辞官去读军官学校,她还要跟着,甚至每天都要在守备森严的大门口伸着脖子张望,不见到人便终日心中惶惶。
为什么?不是她软弱荒唐……只是实在太恐惧分离。
她不能让家人离开她的视野,否则等待她的就是残忍的离别,譬如父亲,譬如母亲,譬如姐姐,都是这样;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哥哥,如果失去他她该怎么办?天大地大,人人都有一个家,她不贪心的,只是想跟其他人一样而已,只是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而已。
哥哥待她很好,尤其在她小的时候,不管多么忙碌都会抽出时间去看她,教她读书识字,陪她吃饭说话,后来她把这段故事说给苏青听,苏青都叹着气说哥哥辛苦,简直是像父母一样在拉扯她长大。
她真的很爱哥哥、也知道他待她好,可有时她依然觉得惶恐,因为等她渐渐长大、哥哥陪着她的时间便渐渐少了,以至于现在他几乎很少回家看她,每月只是按时给她生活费,其余时候他们就像陌生人,各自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两个角落,彼此毫无干系。
他是不是已经觉得她烦了?那如果未来他结婚了呢?等他有了妻子、有了孩子,他还会源于继续照顾她么?他还会记得有她这个妹妹、会真心实意继续把她当成最重要的家人么?
她不知道也不敢想,因为无法承担被抛弃的后果,那会让她痛苦到彻底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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