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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她去提督府冲喜,只怕掌印病情未有起色,自己反倒是吓出一身病来。

可纵她不愿,又有甚么旁的法子呢?宅院里的姑娘,但求一生都顺顺当当的,碰到些大事,本身就不擅拿主意。祖母在时,一切都替她预备妥当了,她依着祖母的话,从来没有过多的思虑。如今失了庇佑,不得不思忖自己去处了。

冬日昼短夜长,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的功夫,清梨院就笼在暗沉的天色里。

流夏点了掐丝珐琅仙鹤烛台上的乌桕烛,屋内晃耀,又给那青釉的油灯注了清冷水,端至榻前,才发觉她家姑娘早已伏在炕桌上,哭得睡了过去。

雪停在了下半夜。

翌日清晨,天光照着满地的银雪,白泠泠的光落在窗子的油纸上,将昏暗一室照得敞亮。

陆芍睁着肿胀的眼皮,任由鱼贯而入的侍婢伺候梳洗,她晨起时总要去王氏那请早,往常都是早早去了,晨省完才瞧见陆婳姗姗来迟。今日醒得稍晚,去时竟在半道碰上了她。

陆芍曲膝俯首行了个万福礼,道了声“二姐姐”,陆婳面上还有未消的指痕,她记恨昨日的事,自然没给这四妹妹好脸色。

二人领着侍婢走在曲回的抄手游廊上,陆婳非但没躲开她,反倒往她那侧挤:“四妹妹竟是有福之人。”

陆芍不明所以地望去,瞧见她讥讽的眼神后,大致猜着她要说些甚么。

“禁中里头伺候的宫人,谁人不想攀附权贵,给司礼监掌印做对食?

昨日夜里,陆婳闹得厉害,王氏为安抚她,如实说了冲喜的事。指挥使的嫡次子虽断了一腿,到底还能延续香火,不似那司礼监掌印,位高权重如何,末了还不是膝下冷清,孤苦一人。

比自己凄惨的大有人在,向下看,反倒还觉得自己走了运。甚至要上赶着挖苦别人几句,才能从中细咂出优越来。

流夏跟在陆芍身后,强忍着怒气。这二姑娘平日里寻衅生事便罢了,可冲喜一事,本也不是落在她家姑娘头上的,小黄雀尚且衔环投珠,这二姑娘竟是连禽类都不如。

可她知晓陆芍的难处,官宦人家的宅院不似余州,想说甚么便说甚么。她姑娘原是多么活俏多话的人,来国公府一年,说话都得再三斟酌。

流夏心疼地望着陆芍玲珑的身影,却见她顿了步子,转过身,笑意盈盈地同二姑娘说道:“二姐姐说得不错,如今谁人不畏东厂提督的权势。往后我出入提督府,不管旁人背地说甚么,在我面前,总是得端出谦和的模样,尤是那些想要攀附的,更是得赔着笑想尽法子哄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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