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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芍也心存疑虑,她的养祖母最是亲善知礼,断没有扣着她不认宗族的道理。况且像国公府这样的勋贵人家,若当真要同她计较,落下乘的终归是老太太。可她不过是十四五的年纪,又才经历丧亲的痛楚,听闻父亲从汴州来接她,她一时喜于重逢,深欠考量,料理好余州的事,便同陆齐华一道回了汴州。
眼下回汴州也快一年,正以为是苦尽甘来,能享温情的时候,谁料府里的主母竟想让她以嫡次女的身份给靳濯元冲喜。
二人缄默,谁也没有打破僵局。眼瞧着一柱线香将要燃尽,王氏索性破罐子破摔:“芍芍,方才的话你也应当听到了,同你明说罢,你二姐姐有婚事在身,不过因先帝崩逝暂且耽搁了,大梁开朝以来就没有说了亲事再去冲喜的道理。可冲喜是太后的旨意,若你父亲拼死不从,受牵连的,便是陆家满门。你到底是府里的四姑娘,当知一损俱损,总不能因着你一人不愿,而断了阖府的兴荣。再者,且不说靳濯元这人如何,司礼监和东厂都是当下权势鼎盛的地方,若你去了提督府,总是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将来入靳濯元的眼成为提督夫人,这是多少人做梦都盼不来的福分!”
第2章 我不去提督府
陆芍睁着湿漉漉的眸子,浑是不可置信。冲喜这事本就荒唐,更遑论是给司礼监掌印冲喜。她年纪轻轻心思澄澈,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却也知晓这若当真是王氏所说的福分,她二姐姐如何不去?
只一想到外边关于靳濯元的谣传,陆芍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一青面獠牙、面目可怖的怪人来。
她瑟缩了一下,立时腿软跪在地上,豆子大小的泪珠儿一颗颗砸在地上,扯着王氏的裙褶道:“母亲,都道督主大人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芍芍不敢...”
王氏垂眼瞧她,恐她不应,拢了拢手炉,复又利诱道:“我知晓你在余州还有个被胥吏倾占的绣坊,这个绣坊于国公府而言可有可无,于你养祖母而言,却是毕生的心血。我母家也有在余州做官的,你此去冲喜,不论成与不成,我都会嘱人将你祖母的那份家产讨要回来。”
这话算是捏住了她的软肋。
陆芍心中了然,祖母一生节俭,待她却从不苛克,便是自己吃些粗食,也舍不得陆芍吃半点苦。余州的绣坊说是祖母心血的,实则是在替她做打算,是她的祖母疼爱她,恐她日后被夫家看低,这才日日操劳,替她挣下了这份妆奁。
绣坊被倾占,她心里愧疚,愣是觉得自己没本事,才没守住祖母的心血。本想着把府里月钱攒下来买回铺子,谁料王氏当下就以绣坊利诱,软硬兼施,竟是不给她留有后路。
好话坏说都说尽了,陆芍的眼底蓄泪,像是掬着揉碎了的星芒,她吸了吸哭红的鼻子,眼里的光渐渐黯淡,饶是如此,她仍是将眼神落在背对她的陆齐华的身上。
当年便是陆齐华亲自下余州,将她从余州接来。在这之前,陆芍从未出过远门,她尤记得从余州到汴州路途遥远,她捱不住车马劳顿,倚着父亲的肩头昏睡了过去。父亲解下大氅披在她肩头,这是她打祖母离世后,睡的头一回安稳觉。
可惜安稳的日子并不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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