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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光此刻在想什么?他在仔细琢磨张儒秀方才所说的话。心乱如麻,张儒秀口中的每个字他都想琢磨个透彻,可偏偏有人不留个他多余的时间。

“还有,我是想给你道一声恭喜。蟾宫折桂,雁塔题名。你的手,存着不少茧,想必一路走来,很是辛苦罢。”张儒秀说罢,起身坐下。

纵然司马光听了许多句恭喜的话,只是此刻听了张儒秀的话,却叫他心窝暖热,生出些感激之意。

张儒秀看着司马光脸上的红意逐渐消退下去,心知他的心也逐渐冷静下来。

“多谢。”司马光还是这句话。

他心里清楚,同张儒秀说了多次颇为疏远的套话后,会叫对方觉着他太过假势。可他想不出,除了这句“多谢”,他还能再说些什么。他的所有难言的话,都藏在这两个字背后。他不盼着张儒秀能读懂,只想她能坦然接受这份越过两大旬的荒原之语。

他这片荒原上,没有过鸟兽与林草。荒原上,是高高堆起的书集掠影,是州郡省府的人世沧桑,是被引导的日夜生息,是百里方圆内的循规蹈矩。后来某日,荒原上的某寸土地上,窜出来个异地的花,兴许某日,土地上都成了花。而这寸土地,是荒原的中心。

荒原的中心,是司马光那颗沉寂已久、单调枯燥的心。

这方张儒秀看着司马光又出了神,心里一恼,便撤回了手,叫醒了尚在分神的司马光。

“想什么呢,光哥。”张儒秀问道。

司马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停在桌上的右手也赶紧缩了回去。

“喏,擦擦罢。怎么我越说你越紧张呢?看看你,手心都出了多少汗。”张儒秀递了一方绢巾,自己也拿了绢巾擦了起来。

“是我失礼了。”司马光双手毕恭毕敬的接回绢巾,熟悉的话又传入张儒秀耳中。

“我此番约你出来,实在是逾越。其实写信前,我还没期冀你能赴约,同我一起坐在这亭子里。”

司马光擦过手,把绢巾折好放在一旁,言道:“我也觉着很奇怪。我遇了你之后,总是会做出些逾矩的事。每做出这般事,我总暗自懊恼,想着,下次定不能逾矩。结果,还是重蹈覆辙不可自拔。今日,我在东华门外看到那金榜,心里搁着的一块沉石总算是落了下来。我回到家,把自己关在屋里。屋外喧嚣,屋里清冷,我突然想,若是放榜日在昨日便好了,这样我就能同你一起共享这份喜。于是我便又做了逾矩的事。我冒昧地写信打扰你,递过信之后又觉着自己太过唐突。不过还好,我来了,你也来了。”

司马光说得动情,这般自我袒露倒是吓了张儒秀一跳。

“你……”这话倒是叫一向伶牙俐齿的张儒秀难言起来。

司马光这般正经的人,今日却同她说了这些话。这话他没说破,再往深处想,这话无异于是表露心意。

司马光他的言外之意,他的难言之隐,他觉着太过唐突逾越的话——他动心了。

张儒秀脑子飞转,半晌,留下句暧味不明的话。

“都会慢慢变好的,我们也是。”

她没有正面回应,话里指向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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